1
仲夏的天跟往常一样,火辣的太阳挂在天空,所有的云都敬而远之。教室里汗珠滴落的声音清晰而凝重,头顶上的电扇很卖力的旋转依然无济于事。因为没有人想去读“高四”,所以大家都拼命地做习题,写试卷。天气闷热,气氛紧张,但是大家都很享受这个过程,因为都在为各自的目标去奋斗。
我手里翻弄着邓英的英语笔记本,窗外的蝉唧唧咋咋的叫着,时光仿佛回到一年前刚进入高三的时候。那时候我英语极差,邓英跟我说:“我教你英语吧。”我想都没想就说:“好的。”
那时候邓英坐在我前面,每天都转过来对我说:“这是今天的单词和语法,快点记,我晚上检查。”然后就丢下一堆东西转过去了。我总是默默地接过这些东西,开始疯狂地抄写记忆。
慢慢的,我的英语进步很快,准确来说是突飞猛进。可是学校因为分配指标的原因要从新拼班,就这样我跟邓英被分去了不同的班。
拼班点到的那天邓英跟我说:“这本笔记本送你了。”
我说:“这就是武林失传的葵花宝典?你是要逼我自宫?”
邓英笑了笑,但是笑的有点勉强。她说:“以后不打算再教你了,你自学吧。”说完,邓英转身去了新的班级,留下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我拿起笔记本默默的翻弄着,假装不在意她的离去。可是有的时候行为可以掩饰自己,但是心会揭穿。
2
高三第一个学期的冬天,流感来得猝不及防,班上一半的同学感冒发烧,上课老师带着口罩,学校把我们隔离,整个教室如同死一般的寂静。
我很不幸,也患上了流感,在最需要无恙的时刻,却有恙。四肢无力瘫倒在桌子上,打的点滴也不起作用,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心想:原来在病痛面前,我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突然,一只手扯着我的衣服,用很大的力气企图拽着我离开桌子。我迟钝的转过身去,一看是邓英。
我用最后的力气斥责她,说:“你来干什么,快点走,快点!”
她的手并没有因此而松开,反而更加紧更加用力。她一边拽一边说:“给我站起来呀!”
最终我还是站起来了,老实说我是怕我的衣服被她扯烂,努力站起来的。站着真的很艰难,腿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整个脑袋都都是晕的,感觉天昏地暗,所有的东西都在旋转。
这样迷糊糊地被邓英拽到了操场,草坪上所有的草都已经枯黄死亡,沉重而冰冷的夜落在头顶,时间艰难的移动着,痛苦而又缓慢。
我问邓英:“你带我来操场干嘛啊?”
邓英什么话都没说,拽着我的手围绕着操场拼命地奔跑。我来不及拒绝,也无力反抗,一双乏力的腿踩着她的步伐吃力地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在后面喊:“我腿没力气,真的跑不动。”“喂,停下啊,会出人命的!”
任凭我怎样叫唤,邓英都没有停下来,拽着我的手,拼命地跑。
一圈又一圈,邓英的步伐渐渐的慢了下来,我知道是她腿没劲了。而大汗淋漓的我却越跑越有劲,一扫前面虚弱的状态。最后成了我拉着邓英在操场上奔跑。
邓英早已经跑不动了却没有松手,而我明知道她跑不动了也不愿放手。偌大的操场两个人就这样奔跑着,原本狰狞的夜突然间欢呼雀跃,冬天寒风凛冽,内心却是火热。
3
轰轰烈烈的高考结束了,天女散花似的碎纸片从教学楼上空缓缓飘落下来,像是一场大雪覆盖所有沉重的氛围。
一个月后韩寒处女座《后会无期》上映,我约了邓英一起看。
电影的最后马皓汉对江河说:没想到我们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告别,在跟别人告别的时候你最好狠一点,因为你多说一句话,说不定就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说不定就是最后一眼。
电影即将落幕的时候,邓英突然对我说:“你会去哪里上大学?”
我回答说:“应该会是湖南,你准备去哪?”
邓英看着盯着银幕,轻声地说:“不知道,可能会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明明是一部喜剧,在落幕出场的时候我却看到邓英在偷偷地檫眼泪。
走出电影院后,我和邓英在街道上散步。年华一派细水流长的模样,萦绕满是霓虹的街道,喧嚣的夜晚,各自寻找路线前进。
路边一个有人在卖玫瑰,我走向前去想买一支送给邓英,却被邓英制止了。
邓英说:“玫瑰带刺,我不喜欢。”
我说:“那你喜欢什么?海棠,百合,风信子?”
邓英摇摇头,说:“都不是,别瞎猜了,你猜不到的,花店也买不到。我们还是走吧。”
4
我如愿以偿接到了湖南一所大学的通知书,邓英的学校却是隔着琼州海峡的海南。
大风卷起漫天的蒲公英,飘落在我的手上。我突然意识到,你不喜欢玫瑰,那你一定喜欢蒲公英,对的,你就是最美那束的蒲公英。
打开手机,一条陌生人发过来的信息。信息说:如今终于要鼓起勇气对你说,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虽然舍不得,但是我不得不离开你。我最喜欢的花是蒲公英,我知道你猜不到,我现在告诉你。还有你一定要好好的,我要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最后的署名是邓英。
看完信息我立马拨通了这个陌生的号码,大声地说:“邓英,我也喜欢你!傻瓜,我早就猜出你喜欢蒲公英了,你也要给我好好的,好好的!”
眼泪不停地滚落,碰到地面发出悲伤的声音。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蒲公英是安静的,总是在花丛中的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等待,等待被风吹散,然后漂泊,到处流浪。那么的安静,安静的就这样在天空飘着,直到有一天飘累了终于想要停歇,想要留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可是偏偏当她想停留下来的时候,风却又把它带走了,永远无法停留。或许,这就是命运中短暂的缘分。
青春里,总有一场盛大的告别,之后的我们将汇入不同的人流,飘向不同的方向。所以,我要在这里等一场大风,它会把漫天的蒲公英带到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