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类似章鱼,面部是无数触手,覆盖鳞片的身躯有着橡胶的质感,前后肢都长着巨爪,背后拖着长而狭窄的翅膀,充满了恐怖和非自然的恶意,身体浮胀而臃肿。这就是大祭司克苏鲁,沉睡在海底深处的旧日支配者,等待着星辰到位的时刻,在那一天,旧日支配者将重新苏醒,再次支配这个星球。
洛克拉夫特通过这些可怖的怪物以及它们带来的疯狂,讲述了洛氏神话,这个以“不可知”为核心的世界中的故事。
克苏鲁神话的前身,洛氏神话,是一个基于“恐惧”构筑的世界,洛克拉夫特认为“恐惧”是人类最原始而又深刻的感受,而“恐惧”之中,对未知的恐惧,则最为刻骨铭心,就像幼时对夜路中黑暗的胆怯、对凝视深潭而产生的寒意,而这份恐惧,在面对浩瀚的宇宙之时,更加深邃,就像立于山巅看星辰无数,想自己却不过沧海一粟。
年少时期对天文学的钟爱让他更加了解宇宙的概念,于是在创作之时他在虚空之中填入了各式的怪物,从而产生了“盲目痴愚之神”阿撒托斯、“孕育万子千孙的森林之黒山羊”莎布·尼古拉斯、“万物归一者”尤格·索托斯,这些丑陋、痴愚、狂野,人类审美以及智慧无法理解的神袛,同时,这之外,还融入了他本人对这个世界的独特认知。
洛克拉夫特本身就有着悲惨的生活经历,父亲早逝,他的母亲对他有着非比寻常的溺爱,甚至在在小洛克拉夫特和朋友们玩耍的时候,要求他的朋友们拉着小洛的时候必须弯下腰,以防止他的肩膀脱臼,他曾对他唯一的妻子坦白,这样的母爱几乎毁了他。
生活的经历让他对人生痛苦理解为,这世界根本不在乎任何一个个体,人性不过是存在于这个星球的渺小概念,相较于宇宙毫无意义。
他还超出常人的否定了探索的意义,没有正常的将“不可知”认定为“未知”,可“未知”的意义就在于被探索,所以探索便被否定了,洛氏神话的世界里,世界是“不可知”的,探索未知、了解真理、接触古神的唯一代价就是疯狂,“真理即疯狂”这个概念从头到尾的贯彻在洛氏神话当中。在洛氏神话的字里行间当中,更透漏着对人类这么多年的创造和成就彻底否定,人类存在是毫无意义的,世界的运作与人类无关,只不过像是路过众神舞池的几只蚂蚁,一不小心就会弄死了,且无人在意。
洛克拉夫特就像是那个时代的放大镜,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人们一方面正在揭示万物的奥秘,另一方面却也被现实打的体无完肤。曾经被奉为圣经的经典力学被新生的量子力学、相对论打破,资本主义经济在西方世界肆虐,独特的社会环境产生了独特的感受,人类的一切努力在宇宙尺度下来看是毫无意义的,人类没有办法,也不能够理解整个宇宙,有的似乎只有混沌和绝望。洛克拉夫特将这种感受艺术化的放大,浓缩进了洛氏神话当中。
可以说洛氏神话是难以欣赏的,通过洛克拉夫特原著的几篇小说就可以可见一斑,因为其本质就是用来感知其中撰写的未知恐惧的。
洛克拉夫特的小说中有巨量的对于潮湿、怪声、脚印、信件、阴影的侧面描绘,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烘托出那种不可名状的气氛,从而让读者自己感官完善,更加抽象,也是为了能够进一步体会那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那种最原始的冲动。
超前的认知,并没有给洛克拉夫特带来名利和回报,他在46岁时被诊断出肠癌,次年,在疼痛与孤独的阴影中死去。但是洛氏神话没有随着他的逝去而被埋藏在历史的记忆当中,而是因为另一个人,德雷斯,获得了新生,这就是“克苏鲁神话”。
德雷斯是洛克拉夫特的狂热粉丝,他详细总结了洛氏神话,完善的构筑了一个新的世界观,并放开了版权促进自由创作,也就是同人作品,从而让洛氏神话具有了新的活力,但是在本质上,却和洛克拉夫特是矛盾的。
洛克拉夫特是在讲述一个不可知世界的故事,而德雷斯却是在完善的构筑一个不可知世界。洛克拉夫特是超出常人的,而德雷斯,更像是一个正常人类的表现,他把自己未知的东西落实到一个构架体系里,进行自我安慰,就像儒家常说天道、基督教的七天创世,古希腊认为四大元素是基础。
在洛氏神话影响力不断扩大的同时,核心却一定程度上被扭曲了。
洛氏神话不在了,取缔它的是以扭曲的审美为主,失去了恐惧感受核心的克苏鲁神话,恐怖而又扭曲的怪物成为了其特点。在一段时期里,关于克苏鲁神话的创作被局限了,成为了:收到奇怪的物品、似乎与古神有关、进行调查、的确与古神有关、完。这样的流水线故事。主客地位被颠倒了,克苏鲁神话作品不再是通过故事展示恐惧,而只是相同设定元素下的一个个雷同的故事。
但是到了近代,新的产业诞生,以游戏、桌游为新的平台,克苏鲁神话开扩了新的领域。像《沙耶之歌》《魔兽世界》这样的作品,借用克苏鲁神话的因素,创造出了新的、并且引人入胜的故事。
虽然背离了洛克拉夫特的初衷,但是这并不是什么错误的创作。
写这么多,主要是不想克苏鲁神话的本质一点点被侵蚀,诚然新时代的克苏鲁神话衍生品有着独特的魅力。
但是也不该遗忘洛克拉夫特的初衷。
那种明知作死仍要作死的抵抗。
那种明知毫无意义却仍要愤然抵抗的光芒,虽微如萤火,却也更加震撼心灵。
正如《真探》中那么一句台词。
“至少现在光明占据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