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和女儿一起去拿快递，她忽然问我是不是真的有圣诞老公公，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这么问了，我想了想，决定把真相告诉她，由我来说应该会更好一些吧，我想。

女儿的笑容立刻消失了，前一秒还灿烂的阳光好像也暗淡了，我不知所措。

女儿对快递也不感兴趣了，又问了我一次：“妈妈，真的没有圣诞老公公吗？”我说：“是的。”第一次觉得自己残忍。女儿的眼睛红了，我慌了，俯下身体挡住外人，女儿哭了出来。我问她是不是很难过，她点点头，我问她是不是觉得妈妈欺骗了她，她点点头，我问她是不是觉得这些年向圣诞老公公许的愿都是假的，她点点头。我的天，我太低估这件事对女儿的影响了。

我带着女儿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坐在台阶上，让女儿坐在我的腿上，想听听女儿的想法。她有点儿抗拒离我太近—我的天，女儿本是巴不得24小时粘在我身上的，她说：“妈妈，我一直以为真的有圣诞老公公，所以每次许愿都很真诚，我以为他能听到，能满足我的愿望，结果礼物都是你买的。我问你为什么圣诞老公公不能提前送礼物，你还说一定要到了平安夜或圣诞节那一天才能送。我难过一方面是觉得你骗了我，另一方面，我一直以为圣诞老公公是真的，我那么喜欢他，还写信感谢他，结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女儿又哭了起来。我真的慌了，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我只能告诉女儿，节日的意义都是人们赋予的，比如春节和中秋节，如果没有人们赋予它们团圆的意义，它们也不过是平常的日子，所以虽然这世界上不存在圣诞老公公，但我们也可以赋予圣诞节新的意义。圣诞节正临近一年结束，我们可以在这一天许下来年的愿望，爸爸妈妈一样会送你礼物，我们一样可以唱圣诞歌……女儿情绪慢慢平静，但我看得出来她没有接受我的提议。我又说，其实很多小朋友早就知道没有圣诞老公公，但是妈妈为什么不愿意打破她的幻想呢？是因为现在相信童话的人越来越少，很多人把圣诞节单纯地当成收礼物的节日，我不希望她也这样，所以宁愿呵护着她的童话，直到有一天她自己发现真相。她问：“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呢？”我说：“如果我在你五六岁的时候就告诉你，你会比现在更好受吗？”女儿不说话，想了很久，说：“妈妈，虽然我还是很难过，我还是觉得你骗了我，但是我想过了，无论你是继续骗我，还是告诉我真相，这件事都不好做。”我心里一暖。

我牵着她的手往家走，说准备用安德鲁森来弥补她，她说：“这是什么也无法弥补的！”但我知道，她已经开始恢复了。

后来因为又有其他事，女儿似乎很快就忘了圣诞老公公的事，脸上又有了笑容，但我仍然决定在下一次圣诞节到来之前，不再提这件事，女儿何时能真正完全从童话破灭的伤害中走出来，我没有把握。

孩子的成长过程，就是打破一个一个童话和幻想的过程，我是个理性的人，小时候的幻想也少，所以没觉得幻想被打破是件令人难过的事，但是今天女儿的反应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过程的残忍。

记得多年前，看完《哈利·波特与火焰杯》后我跟老公讲，《哈利·波特》系列吸引我的其中一个原因是，随着故事的发展、主角们的成长，魔法世界也慢慢显露其狰狞面目，这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哈利和他的同学、老师们，以及魔法世界的各个人物，不过是活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的我们。幻想会被现实击破，美好会被丑陋玷污，经历万重苦难、见识万千丑恶，才能获得一二分美好，成人世界真的一点都不好。

女儿在慢慢长大，她会逐渐发现，童年是人生当中唯一美好多于难过的一段时光，但偏偏这段时光占人生长路不足十分之一，我们知道终有一死，但却不得不努力活在走向死亡的每一天，好残忍。

作为妈妈，我只能拼尽全力让女儿拥有强大的内心，通透世事又葆有赤子之心 ，愿她在童话和幻想注定破灭的人生中，依然可以灿烂地笑。

去年圣诞为女儿准备好圣诞礼物后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