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雨巷》戴望舒
从前时间过得很慢。
预备年级的少年无心听课,天空湛蓝的一角,潮汐似的情绪随云彩起伏弥扬。
“你懂什么啊?小朋友?”我去抚少年的肩,却被他躲开。
岁值12,蝉鸣的夏,手释的诗卷,她环绕双腿的单杠。无数次回首细雨潇湘的稀疏操场,渴望与你同撑一把伞。当然你从不在那里——丁香般结着愁怨的姑娘。少年无助的搓揉双手,该怎么回答她的问候,而我又该怎样记悼自己的青春?
少年做了一个梦,他想成为英雄。
在厕所对着镜子练习挥拳,少年要干掉所有欺负他的高年级混蛋。他们人高马大所以腿很重,蹬到他几次想要捂着肚子倒下。少年不可以倒下,因为不可以让隔壁班的她看到自己的柔弱。
洗手台前的镜子不知什么时候碎了,我发现每一片破碎都浮现出少年各不相同的神色,或迷茫,或脸红,或讪笑,或紧闭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份感情,在他这个年纪,还太过沉重。
还记得被自命不凡的年轻英语老师撕碎作业本的那天。假装漫不经心的跑出教室的少年,却在眼保健操时又溜了回来,拾着散了满地的碎纸片。多好的课本啊,他真的不是有意的。他前一晚工工整整的誊写了1晚的《雨巷》,只想牢牢记住想象中属于她的美丽画面。悲剧的他忘了分量十足的英语作业。
“要努力啊。”他从来不喜欢的干巴数学老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同他一起拾着。
头一次,我不敢直视老头泛着微光的老花眼镜,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不管他的课上的有多么枯燥无聊,他永远是少年尊敬认可的老师,永远。
少年尝试过很多很多的勇敢,因为琐事他揍了高年级最高大的留级生一拳,却只打掉了他的眼镜,最后在高年级同学疾风骤雨的乱拳中狼狈逃窜。他从升旗台上一跃而下在空中接住单杠,然后来了一个腹部绕杠,下来时却发现转掉了自己的裤衩。他哼着周杰伦的暗号,但直到转学的那天都不敢去想她到底有没有特别留意隔壁班的自己。
少年要转学了,因为班主任告状说2班的赵同学不务正业,整天惹是生非,抄同学作业。
少年知道得太迟了,直到开学的前一天他才意识到了自己明天将迎来新的方向。他甚至来不及说再见。
瘫坐在地上,他耳边是父母苦口婆心的叨唠,好像有什么东西融化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12岁悸动中。
没有抬头,不同于捡拾课本时的愧疚,他此刻觉得看一眼都是多余。
他只有闭上眼睛,点头。
至少最后的最后,他的还记得雨巷中,
那把氤氲包容的油纸伞。
我早就想告诉少年他应该放弃。因为6年之后他依然孑然一身的驶向自己的成年,教室外飘逝的夕阳是他甜腻美好的青春,最后一丝丝的融化在余晖中。甚至又过了7年,他依然一事无成的练习着挥拳,哪怕他已正规学习过真正匪夷所思的缠斗系功夫,他却依然成为不了英雄。
但我终是没说出口。
英雄没有死,我带着最后一丝的矜持。
英雄只是在了他12岁的温柔里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