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启动时,我看了看手表:上午九点十分。
五月二十九日,早餐后,我们包租兰州大学的一辆校车去夏官营,夏官营是榆中县的一个镇。位于夏官营的兰州大学榆中校区,也是我们曾经的兰空大院,我们的母校榆中六中也在那里。
尽管昨晚,准确的讲应该是今晨,大家都休息的很晚,但因日程安排了今天要回夏官营,同学们还是比较兴奋,都按时起床、吃饭、乘车。而林忠和建国二人,一早就去了榆中县城,他俩去那里接郭老师和孙老师回学校。
兰州至夏官营的路已经修的很好了,早年沿途的大小阎王沟已经被高速公路所取代。车上,军军和波波两位俊男靓女一前一后,妙语连珠,放电频频,引得车内笑声不断。不知不觉中,车子穿过白虎山隧道,来到三角城。三角城是隶属榆中县的一个乡,从三角城下高速,再有四公里就到了夏官营。车里渐渐安静下来,人们心中似乎在期盼着什么,有人已经三十年没有回过这里了。车上不时有人在轻轻指划着:那边是许家台(机场),这个是八一五(观通站),突然,车内想起阵阵掌声,原来我们看到了营房,看到了后勤部大门,看到了白虎山下的兰空大院。
位于榆中县夏官营镇(吴谢营村)的兰空大院,在1969年底至1992年底期间曾是兰州空军机关驻地。兰空搬入兰州市之后,2000年,这里成了兰州大学的新校区,兰大的本科生教育,基本都安排在这里。
大院墙外的榆中六中曾是我们这批大院子女读书学习的地方。榆中六中的位置原来是吴谢营小学,兰空由西安迁入夏官营后,重建了校舍,学校升级为榆中县第六中学。我在这所九年制学校里度过了九个半学期,完成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学业。榆中六中后来又改名为兰州市三十七中学,不过那似乎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从大巴车下来,我们把行李送到房间,就三五成群的穿过熟悉的大院和吴谢营村,向母校集中。榆中六中的牌子已经不复存在了,学校的新名字是夏官营初级中学,听说还有八九百名学生在就读。由于临近中考,所以尽管逢端午假期,初三的学生也没有放假,我们轻轻的走进校门,走向我们曾经的教室。
在学校,我们见到了高其荣和高其谋两位同学,他们都是吴谢营村人。中学时我们每个年级两个班,总共八九十人,其中大院子女约占三分之二,有六十人左右,另外三分之一的同学,来自周边农村。自毕业后,我们渐渐和农村同学失去了联系,高其荣是我在去年踩点时偶然遇到的。今天的活动,是高其荣事先联系了学校,并拿到了一把教室鈅匙。
高其荣介绍,我们原来的高中教室,已经成了危房,正准备加固维修,大家可以到其它教室坐坐看看,找找感受。我独自走了一圈,学校依旧,教室依旧,操场依旧,唯一的变化就是更加破旧。有的同学说教室的课桌还是我们用过的,俺说这不大可能,毕竟已经三十五年了,可现在的桌椅依然残破。我在想着国家在教育上的欠账,想着东西部的差距,这可是个巨大的差距呀。下课铃声响了,我们借着眼保健操的音乐在操场上做起了广播体操。操场上,滚铁环的、打沙包的、跳大绳的、打排球的,这群年过半百的学生们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青春。
一群初中在校生站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我们,一位年轻的老师询问我们的来历,我告诉他,我们四十年前曾在此就读过,他惊讶的说,啊四十年,那比我年纪还大。是呀,岁月如歌,看着那边站着的郭老师和孙老师,我们不还是从前那些顽皮的孩子吗?
长条椅搬出来了,摄影师要给我们重拍毕业照,角度还是那个角度,背景还是白虎山。女生蹲在前,男生椅上站,老师请坐正中间。所不同的是带来的大红横幅要摄入画面,横幅上写着:春晖怀远。
时间关系,我们一再招呼,才把恋恋不舍的同学们硬拽出学校。看来大家真是很怀念那时的校园、那时的我们、那时的青春。尽管学校破旧,但那毕竟是留下我们的稚嫩和我们的青春的地方。
离开学校,我们匆匆来到大礼堂,那是当年兰空大院的一个标志性建筑,在礼堂前我们这群大院子女合影留念。拍照的间隙俺心想,以后,再有这么多人,再在这个位置拍照的机会恐怕不多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这次聚会,已经是空前,但会不会是绝后呢?想着想着,心中竟伤感起来。
兰大接待中心就是以前的兰空招待所,我们的午宴就安排在那里。今天午宴增加的一个内容是感谢老师,本来我们这次聚会要请几位在兰州的老师光临的。经电话联系,毕业于东北工学院的张邓两位老师身体欠佳,毕业于北京外语学院的杜老师正在京城探亲,今天来的郭老师毕业于兰州大学经济系,既是我们的语文老师,也是我们的班主任。而孙老师则是学校的体育老师,当年我们学校的排球和乒乓球队是很有号的,几次代表县里到兰州市参赛,孙老师是总教练。
饭前,老师和同学都在春晖怀远的横幅上签了名,这个横幅我们委托兰州会务组保管,我们期待下次聚会再打出来。
午宴仍是由军军主持,到场的每个同学包括高其谋、高其荣同学都按点名顺序向老师报到。两位老师分别致辞后,来自秦皇岛的姬和来自深圳的章俩位美女,代表全体同学们给老师献花。最后,主持人提议由俺代表全班同学向老师道谢。说实话,在来兰州之前,俺好像有许多话要对老师说,感谢老师的教诲之恩。不仅是我,这大概是全体同学的想法。在当年的那种形势下,在那种教学环境里,我们的老师兢兢业业,苦口婆心的给我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学生上课,传授思想和文化知识,我们年级先后有近二十位同学考入了高等学府。其实,不论我们是否考上大学,我们都不会忘记我们的学校,忘记我们的老师。榆中六中毕竟是我们知识的积淀和世界观形成的地方。我至今仍记着杜振中老师、郭万源老师、戴馥兰老师、张存智老师、邓常青老师、徐腊梅老师、胡桂玉老师、石天才老师、冯康胜老师、孙登州老师、以及后勤蔡老师、阎老师、政治部小吴老师和那些我记不全名字的老师们,我们感谢您。
然而在此时此刻,所有的话都是苍白的,所有的词语都无法准确的表达我们的感情,包括感谢,包括报恩,包括祝福甚至包括忏悔。在老师面前,我们永远都是一群学生。于是我突然想为老师背诵一段课文,背诵一段我们在三十五年前背诵过的文言文课文《屠夫和狼》。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背诵完课文,俺看到郭老师笑了,这是他教给我们的课文,教给我们的知识。课文我已经记住了三十五年,而知识将伴随我们一生。
200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