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回到家,随手把包一扔,瘫倒在沙发上,不再动弹。
已经累到说不出话,说话如蚊音。
我说,你说的啥,大声点儿啊。
她扯着嗓子嚷道,我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二爷在三个月前,和百般挑剔毫无情商故意找茬儿的大领导吵了一架。从此扬名单位。
许多平时敢怒不敢言的人纷纷对二爷投以同情、敬佩和担忧。二爷其实早就想辞职了,吵架事件只是让她笃定了要离开的心。
二爷其实是个姑娘,一个什么都会的姑娘。
安装家具、换灯泡、修水龙头、搬运很重的东西,一个手臂上有着坚实的肱二头肌的姑娘,能妥当处理好工作,也能在生活里独当一面。
抱着能靠自己,绝不依赖于别人的原则一个人在坚硬的城市里辛苦打拼。
辞职后的二爷去了另一个更好的单位。其实更好的单位,也不知从何说起。
二爷其实是个教师。
一直以来,社会上的人对教师这个职业的误解太深了。他们只看到稳定的工资和寒暑假。
二爷说,她现在的处境就是甄嬛传里的皇帝,朝堂之上,朝堂之下,一堆琐事,自己在琐事的漩涡中晕头转向。
需要处理的事情比上课更加恼火。
无知又无赖的家长、学生早恋,结识社会青年、一个班级里,有抑郁的孩子,有被父亲拿刀砍的孩子、有生活习惯非常不好的孩子、、、、、、种种问题,都力求尽善尽美,是她作为一个教师必须的责任。
她说,没办法,教师这个行业许多时候靠的就是良心。
既不能发家致富,也难以名垂青史。就像是在一片荒地里照看一棵棵树,有的长歪了,得尽力去扶直;有的缺水快枯萎了,得浇水;有的长的太张狂了,得修剪一下枝叶;
只是家长、学生、领导、同事织成了一张密实的网,感觉自己困在其中,险些窒息。
二爷每天五点四十起床,坐第一班地铁赶去上早自习。回到家已是晚上八九点。时常十一二点还在回复家长的问题、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每天在不同人之间周旋,稍一不慎,尚且不能保护自己周全。
工作几乎成了全部,已经没有精力顾及生活。更没有精力顾及兴趣爱好。
其实大家都差不多。
我每天上班的时候,坐地铁,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个个睡眼惺忪,表情淡漠。你推我挤,也并不大声吵嚷。
下班的地铁,是一车又一车疲倦的人群。依然是淡漠的神情。
只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麻木。
我每天看着他们,也是在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