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噩梦般的记忆
苏颜以为自己死定了，下一秒身子却被重重的推开，伴随着剧烈的响声，再回头时，苏雯的身子所引擎盖上滚了下来，浑身是血，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雯雯……”苏颜发了狂似得喊叫着苏雯的名字，强撑着身子站起来，脚下一软又再次跪倒在地上。玻璃的碎屑扎进她的膝盖里，陷入她的掌心去，鲜红的血液如泉涌般冒了出来。
苏颜早已不知痛楚，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苏雯跟前。她抱住苏雯的身子，鲜血染满了她的双手，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雯雯，你怎么样了？雯雯，你不要吓我……”泪滴混着血液滑落到苏雯的脸庞，苏雯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半点的声音。
苏颜哭着把耳朵凑近她，气若游丝，仿佛再难寻到生命的气息。原本抓住的她胳膊的手缓缓地垂落，轻合双眸，染满鲜血的脸颊只是如睡着了一般的宁静。
“来人啊，快叫救护车……”苏颜哭得声嘶力竭，黑色轿车里的那双漆黑眸仍死死的盯着她，充满了仇恨和怨念。再次狠狠的踩下了油门，所有的恨意似引擎的声音愈发的强烈。
黑色轿车距离两个人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声剧烈的金属撞击声，黑的的轿车弹了出去，地上溅起无数的火星，几经周转，最终才在绿化带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季远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来不及理会生死一线的惊恐，迅速的跳下车来，飞奔到苏颜身前将她揽进怀中。“怎么样，你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
早已哭成泪人的苏颜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你快救救雯雯，救救雯雯……”苏颜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
医院手术室外。
眉头深锁来回踱步着的季柏川，一直在瑟瑟发抖的苏子叶，还有角落里眼神空洞，一言不发的苏颜，气氛压抑的可怕。
季远始终紧紧的拥着苏颜，握住她的手指阻止她的指尖陷进掌心里去。
季柏川走到苏子叶跟前揽住她的肩，“会没事的。我已经和老许打过招呼了，DR.Li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有他在没问题的。”
苏子叶抬眸望着高大的身影，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是，一定会没事的。”
季柏川转向浑身是血的苏颜，“阿远，你带颜颜先去把伤口处理一下。”
苏颜面无表情的摇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雯雯出来。”
泪眼朦胧的苏子叶其实看不大真切苏颜的表情，脸上没有半点的血色，死死的咬着嘴唇，仍有血迹顺着她的身体滑落，就连附近的地上都已是血迹斑驳。苏子叶的心再次剧烈的疼痛了起来，苏雯仍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女儿是她命；侄女又何尝不是呢，手心手背皆是肉。
她缓缓走到苏颜跟前，“颜颜，听话，先让医生看看伤口，雯雯也不想看见这样的。”
苏子叶的话像锋利的匕首重重的插进了苏颜的心口，所有的情绪刹那间如泄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姑姑，是我不好。她想撞的是我，她要的是我的命，雯雯是为了救我才……都是我的错，躺在里面的应该是我，该死的应该是我。姑姑，对不起，是我害了雯雯，为什么要救我，都是我……”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们两个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难道里面躺的是你，我就会好受些？不许你这样想……”苏子叶连声呵斥，泪水夺眶而出。
字字句句，都让她心如刀割，颜颜这孩子心思最重，这她是知道的。却不知道她竟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换苏雯的。“你爸爸妈妈听见你说这个，他们会有多难过？”
苏颜在苏子叶的怀里放声哭泣，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凭借泪水从身体里抽离。
她就这么看着苏雯在她的眼前倒下去，倒在了血泊里。恐惧排山倒海而来，解开了记忆的枷锁，像极了多年前父母离开的那一天。来不及告别，来不及追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有难色的只留下一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历史仿佛再次重演，只是这一次换成了她在这世上仅剩无几的亲人，更胜亲生姐妹的姐姐。
苏子叶亦是紧紧的抱着她，泪流不止，像是风雨飘摇的灵魂彼此依偎得到须臾间的温暖，借着彼此的力量得到片刻的喘息。
久久，季远才抱起地上的苏颜，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擦掉她满脸的泪水。“不哭了，苏雯一定会没事的。DR.Li这十几年来没有一例失误，你要相信他，更要相信苏雯。”
苏颜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像是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委屈着，手足无措着。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顺着指尖如温热的泉水流进她的身体里去。“相信我，会没事的。”季远再次保证道。
苏子叶也握住她的手，浓浓的鼻音里坚定无比：“雯雯一定会没事的，我们苏家的女儿没那么容易倒下，哥哥和嫂嫂会在天堂庇守护着我们。”
苏颜望着眼前的他们，重重的点头。
季远知道无论如何苏颜都不会离开的，便请了护士原地为苏颜简单处理了伤口。拔出她膝盖和手臂上残留的玻璃碎屑，黄豆大的血不断地涌了出来，有几个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酒精的味道充斥在走道里。苏颜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角，将原本平整的布料扯得褶皱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手术室外的人依旧焦急的等待着，不知是过了多久，指示灯砰地一声熄灭了。苏颜连忙站起生来，一时之间有些失了平衡，还好季远及时扶住了她。
“我没事。”在空荡的走廊里声音显得格外的虚弱，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一扇即将开启的门。
所有人大步流星的向前，“怎么样了，DR.Li？”
苏颜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涌到了一处，是这样的期待着，又是这样的害怕着。
医生摘掉口罩：“手术很成功……”
苏颜悬着的一颗心像是跌入了云端，眼前一黑，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汽车引擎的声音混杂着尖锐的刹车声，刺眼的灯光让苏颜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到危险步步紧逼，脚下的步子却重若千斤，挪不开半步。
黑色轿车里的那双眼睛燃着熊熊烈火，恨不得将她烧的一干二净。“苏颜，你去死……”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她飞驰而来，狠狠的穿过她的身体。
苏颜像是处在混沌的黑暗里，疼痛的像是要把五脏六腑从她的身体剥离。
苏雯奄奄一息在她的怀里，最后那一句说的是：“没事，还好不是你……”
她眼睁睁的望着医生把白布盖在了苏雯的脸上，苏雯的脸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要……”苏颜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季远快步的走到床前，抱住她剧烈颤抖的身体。
“雯雯呢，雯雯呢？”苏颜像抓住了浮木一般，不停地追问。
“别怕，手术已经做完了，而且很成功，苏雯现在在ICU,还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季远一手轻抚着苏颜的背，一手拿起床头的杯子喂到她嘴边。
苏颜耳边回回响起医生的话来，方才如梦初醒，察觉到四周陌生的环境：“我怎么会在这里？”
季远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她咬破了的嘴唇上，“先把水喝了。”
苏颜想要接过杯子，季远却不肯放手，然后小心翼翼的喂她。
“你在手术室门口昏倒了，不记得了吗？”季远的手拂过她惨白的双颊，轻轻拭去额角的冷汗，心疼不已。
苏颜仔细回忆着，猛地从他怀里起来：“姑姑呢？”
“她和爸都回去了。”
“我想去看看苏雯。”苏颜挣扎着想要起来。
季远一把扣住她的腰：“哪儿也不许去！”
轻轻的叹息过后，声音又温柔了下来：“你现在去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已经凌晨五点了，明早我再陪你过去，听话，现在先好好睡一觉。”
苏颜不知不觉的沉溺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掌心情不自禁贴上他的脸庞。“阿远，你一直在这里守着我，是吗？”
季远擒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我知道你担心她，可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伤口也不处理，东西也不吃，苏颜，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这一句勾出了苏颜所有的委屈，其实每一次，季远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都变得柔软不已。
苏颜主动环住他的腰，泪光闪闪的抬起头来：“阿远，对不起。”
季远俯身吻上她的眼皮，声音像是穿梭过时光的隧道里，蛊惑着她的心。“别说对不起，好好的照顾自己，再也不许说那样的话。如果你出事了，是想要我的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