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千夏喜欢春日早樱,喜欢夏日蝉鸣,喜欢甜筒冰淇淋的最后一口,喜欢她家母上大人的青椒小炒肉,喜欢《追忆似水年华》里极致琐碎的意识流叙事... ...独独不喜欢庄拂。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是她谁都不喜欢。
那天早上千夏经过隔壁班的时候,有一个男生跟她说庄拂喜欢她,少女听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告诉那人,“就他那整天不是打球就是睡觉的憨狗样,还知道什么叫喜欢呢。”
话是上午说的,庄拂是下午来的。
因为那天上午有场篮球赛。
他把她堵在没有什么人经过的角落里,非要证明一下,他的的确确是喜欢她的。
少年模样张扬惹眼,深黑眸子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渴切与紧张,又唯恐被对方瞧出来,话说完便垂下黑压压眼睫,颤颤巍巍的,像一只欲飞的蝶。
千夏双眉微微往眉心一拢,轻啧了一声,喜欢就喜欢呗,憨狗开窍了不起啊?
她想从他的包围里挣脱,他不让,劲瘦的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姿态迫切,行为轻柔。随后豁开了般低下头吻她,只庄拂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呼啸,呼啸着快从喉咙里蹦出来。
千夏长这么大没跟人亲过嘴,就是有,那也是小时候的事情。一时有些怔愣,待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攻城略地长驱直入了。
她脑子有些晕乎,手脚仿佛也不受控了,全身上下的感官都集中在自己的唇上,又清晰,又恍惚。
待被放开后,靠着他缓了好一会儿,然后照着他的小腿就是几脚。
庄拂也有些恍惚,他没还手,倒不是不敢,只是怕自己手重伤着她,只好硬生生受了,他的手恰时缓慢放开,透着丝缕不舍的意味。
千夏没了桎梏,把他往后推了几步,抬起袖子抹黑板似的擦着自己的嘴,嘴里微微嘟囔着,“狗唇还挺软。”然后仰头瞪他一眼,嗒嗒嗒跑走了。
庄拂看她忙不迭擦嘴的模样,心里涩涩然泛着苦,却又听她说自己的唇挺软,他抬手摸摸自己的唇瓣,痴痴地笑了,张扬的眉宇间尽是暖色。
他觉得,千夏的唇才叫软,也就天上的云朵才有这样的触感。
也不知她的话给了他什么错觉,自那天后,庄拂老是堵她,而且每每就一句话:“给我亲一口。”
千夏白眼翻上天,心道,这嘴能随便亲吗?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都这般大胆的吗?看上谁就跑到人面前说上一句“给我亲一口”的话,这他娘的分明是耍流氓吧。
看他那憨憨傻傻的样儿,她也不打算跟他太过计较,只照例给他小腿上来了几脚,然后抬手费力地在他头上薅了几把,轻巧地从他腋下钻出去,瞥他一眼道:“梦里什么都有。”
庄拂再迟钝,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烦躁中夹杂着些许失落和委屈,倏地转身拉住她,不肯放她走,“你不是说挺软吗?”
千夏想挣开他的手,没挣脱,闻言掀起眼帘看他,“什么挺软?”
“你那天说,我的唇挺软。”他抿了抿唇,俊逸脸庞上泛着微微的红,深黑的眸子里是真切的疑惑与不解,“既然软那你为什么不肯亲?”
面前的少女被他的话逗笑,咧开一口糯米牙,颇有些恶劣地说到:“就刚刚走过去的那一伙男生,我敢肯定他们的唇都是软的,照你的话,每一个我都要亲一口咯?”
庄拂想了想,被自己脑补的画面气得不行,大手一揽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又急又狠地说:“你敢!你... ...你不准亲别人!”
千夏眨眨眼,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起伏的胸膛,诧异于他激烈的反应,“激动什么,我连你都没亲,还会去亲别人么?”
庄拂觉得她说的在理,又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正想开口,却听她认真道:“你也别老是逮着我说亲一口这样的话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在学校里跟男同学接触过甚,肯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说完这话默默在心里给她家母上大人道了个歉,毕竟,夏女士还是很开明的,直千夏要是能在这个年纪就解决个人情感问题,她双手双脚都赞成。
不过这个理由用来搪塞庄拂还是很好使的。
少年显然相信了,眼帘向下耷拉着,遮住了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深黑瞳仁,“那... ...那你妈妈允许你和男同学接触过甚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好不好?”
千夏的心被轻轻地戳了一下,很轻很轻,轻微到可以忽略的程度。
于是她忽略了。
她现在只是不想庄拂再像以前那样堵她,“那说定咯,你以后不可以再像之前那样,不然,我会很困扰的。”
庄拂掀起眼帘直直看向她,眸光闪烁几许道:“以前那样,你很困扰吗?”
其实他的行为意外的让她不讨厌,也谈不上什么困扰不困扰的,只是,她目前不打算把另外一个人纳入自己的喜欢列表清单,于是她点点头笃定地说:“嗯,很困扰。”
他的心好像被攥住扯了一下,有点疼,那疼顺着心口蔓延至眼眸,他的眼睛霎时变得润泽,鼻子也有些酸。他偏过头不看她,瓮声瓮气地开口:“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庄拂现在的样子跟平时的臭屁模样和在球场上的帅气模样全然不同,千夏感觉他快哭了,那样张扬热烈的少年,若她把他惹哭了该有多糟糕。
她心里有些莫名的异样,不敢多留,朝他点点头,转身利落地走掉。
庄拂没有再去找她。
不再刻意见面后,两个人只能很偶尔的时候才会遇到,尽管彼此之间只隔了一堵墙。
时针被拨回开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悉数过往,却在不经意间侵入稚嫩青涩的少年人心头,只是他们自己还未察觉罢了。
庄拂恢复以前上课睡觉,下课打球的日子,球场上给他送水送毛巾的女生依旧多得令队友嫉妒不过来,课桌里的各色情书和女孩子们亲手烘焙的饼干小点,连班上同学都有些兴致缺缺了。
他的心很空,却装不下任何别的女生。他很好奇,那些说喜欢他的女生,会像他思念千夏一样思念他吗?
这个想法很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因为,他真的很想她。
他觉得,不会有人如他思念千夏那般思念一个人。
庄拂站在教室里往楼下望去,穿花裙的千夏就像她的名字,明明才春日,依旧灼得他心房热烫。
什么时候喜欢千夏的呢。
是她三言两语就将为难她的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时候吗。
是她站在零食铺外郑重其事地吃掉最后一口甜筒的时候吗。
是她坐在窗边,任由窗外清风把早樱花瓣吹落在她的课桌上的时候吗。
是她走在栽满小叶榕的柏油路上,放慢步子细细倾听树上的蝉吱啦吱啦叫的时候吗。
庄拂忘了。
今年的早樱开得迟些,漫漫如雪,风一吹,花瓣便扑簌簌从窗外飘进教室里,庄拂觉得,他对千夏的喜欢就像这些被风吹散的花瓣,是无法阻止的。
谁能阻止被风吹落的花瓣呢?
花落了。
天热了。
知了在柏油路两旁的小叶榕上叫得声嘶力竭,庄拂对千夏的喜欢并没有消失,反而像这知了声,喧嚣不已,怎么遏制也遏制不下去。
夏日晃晃悠悠行过一大半,他没见过千夏一眼。
辗转反侧的少年这下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难熬,有时酸胀苦涩,有时空茫慌乱,有时羞涩欢悦,有时又思念难忍... ...
他顺着栽满小叶榕的柏油路,任由心中思念如野草般疯长,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千夏家附近,不期然的,他瞧见了她的身影。
盛夏的夜里,知了已歇,空气潮润润的,少女穿着白色短吊带,蓝色短仔裤,长发很随意地编成两个辫子,嘴里叼着一支甜筒冰淇淋,手里拎着一袋零食,一边走一边晃,悠哉得不行。
庄拂被她随性纯澈的装扮给迷得心中怦然。
他是,旁人亦是。
路过几个打扮很潮的男生,全都盯着她瞧,有一个甚至吹了声口哨。
尽管不干庄拂什么事,但他就是不乐意,眉头一压,气呼呼地冲上去挡在她前头,“干嘛穿成这样就出门?”
这样温柔的夜,千夏的心情也变得温柔。
路上突然窜出来一个男生挡她去路,她也觉得没什么,正想绕过去呢,蓦地听到对方开口,抬起头来见是庄拂,白眼微微一翻,“我就是裸奔也有警察叔叔来制服我,你管我穿什么,你家住海边啊?”
庄拂牙一咬,真想给她嘴上来一口,尝起来颇为甜蜜的小嘴,说出来的话却这么气人,在见到她之后的心动欢喜都在此时化为了幽怨,“我不准!”
千夏闻言挑起右边的眉毛,“我明天就内衣外穿你信不信?”
庄拂晓得她干得出来这种事,胸口起伏不定,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堵她,余光瞟到她手里还剩最后一口的甜筒,嗷呜一口就给叼进了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千夏另一只眉毛也挑了上去,死死盯着他,足足半分钟,方才反应过来似的,拿过甜筒的那只手指着他,“你... ...你他妈敢吃我最后一口甜筒?!”
话音落下,几颗金豆豆便顺着瓷白小脸掉了下来,“你给我吐出来!”
庄拂被她吓着了,他没见她哭过,初中的时候被几个拦着她要钱的小混混吓白了脸也没哭过。
他本来只是想气一下她的,真把她气着了他又心疼,悔得不行,忙上前将她搂进怀里,一手轻抚她的后背,一手抬起来给她擦眼泪。
从小到大,千夏可以不吃第一口甜筒,但最后一口一定是进她肚子里的。
还是第一回有人从她嘴里夺食,气疯了,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被他搂着,抬起双手咚咚几下捶在他身上,“你给我... ...吐出来!”
庄拂哪见过她这个样子,觉得新奇的同时又有些犯难,他倒是想吐出来呢,估计呕出来也全沾着胃液,他敢吐,她还敢吃么。
俊逸的少年眉宇间混杂着宠溺与焦急,还有一两分因窥见心悦之人别样情态的小小愉悦。
抬眼扫视四周,蓦地瞥见后头有家便利店,他抬手捏捏她的脸颊,“乖乖在这儿等着,哥去给你买。”
千夏吃不着最后一口甜筒,抓心挠肝的,听罢真的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庄拂人高腿长,不一会儿就拎着东西回来了,透明塑料袋里装着五个甜筒,他取出来一个,三两下把外头的纸剥了,切切递到她面前,“小哭猫,吃吧。”
千夏吸吸鼻子,下眼睫上挂着小颗泪珠,抬眼看着他委屈巴巴地嘟囔:“我就要最后一口。”
他见她眼中水光盈盈,鼻头着了浅红,麻花辫编得随意,掉出丝丝缕缕细碎的发,毛茸茸的贴在她的小脸上,心里软的不行,恨不得把人搂进怀里狠狠地啃上几下,“行,最后一口就最后一口。”
说罢张开嘴,几下就只剩最后一口,献宝似的举到她面前,“吃吧,小哭猫。”
千夏用水盈盈的眸子瞪了他一眼,本想说她才不是小哭猫呢,但甜筒都递到嘴边了,不吃就不厚道了。
于是她微微倾了倾身子,就着他的手,把甜筒一口咬走,细软唇瓣微微掠过庄拂的指尖,麻得他手一缩。
千夏却以为他要抢,忙不叠把甜筒尖尖嗦进嘴里。
他本来捻着手指细细回味,却被她护食的样子给逗笑了,“急什么,这儿还有呢。”
千夏也不跟他客气,看着他一连吃掉五个甜筒,然后把最后一口留给她。
她吃得心满意足,连头发丝儿都透着餍足,对他那点儿怨气也散得干净,眼儿一弯,粉唇微翘道,“鉴于你补救及时,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庄拂一口气干了五个甜筒,太阳穴都给他冷痛了,但看少女盈盈双眸似两弯小小新月,心里头一痒,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凉凉的,甜丝丝的。
这个啄吻不同于以往,千夏觉得自己的唇麻麻的,心痒酥酥的,有什么在心上扎了根,顶开上面那层土,蓦地发了一个小芽,不容她忽视。
她敛眸沉思几许后,而后抬起头,直直盯着庄拂深黑的瞳仁说:“庄拂,我妈说,可以跟男同学接触过甚了。”
庄拂还在回味刚刚那个啄吻,眼神有些空,听见她说什么“跟男同学接触过甚”的话,眉头一皱道:“你妈不是不准吗,我警告你,不仅你妈不准,我也不准,你敢跟男同学接触过甚试试?”
千夏噗一声笑出来,“这么说,你不想跟我接触过甚咯?”
庄拂的瞳仁蓦地发亮,激动难忍的同时又觉得难以置信,“你... ...你再说一遍?”
千夏抿唇,眼珠转了一小圈,有些刻意地说:“没听见就算啦。”
话落,便闻见少年怀里清冽干净的气息,他双手紧紧箍住她,低头在她耳边笑得开怀,“我听见了,你别想抵赖。”
些许热气呼在她皎白的耳垂上,她想躲,顿了顿,缓缓伸出双手抱住庄拂的腰。
察觉到她的动作,他落了个吻在少女的耳垂上,皎白的皮肤渐渐泛红,像要凝出一粒血来,要落不落的。
庄拂呼吸紧了紧,脑海里有个念头驱使着他,他蓦地趋近,张嘴含住了那粒血,软乎的触感。
不待他细品,怀中人轻颤了颤,把他推开了,庄拂虽舍不得,但还是依着她的动作将她放开。
千夏两颊晕开几许嫩粉,眼中泛着水光,瞪他一眼,“你干嘛咬我!”
分明是瞪眼,庄拂却品出些微娇软和嗔意,眼眸沉沉锁住她的脸,“抱歉,我没忍住。”
千夏被他看得心发慌,扛不住他的眼神,垂下眼帘道:“还抱歉呢,以前明目张胆堵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有礼貌。”
庄拂摸摸鼻子,“以前方针制定错误,早知道这样,我原先应该买百来十个甜筒,把最后一口都留给你,说不定现在咱俩都见家长了。”
他这副憨傻样没有像刚才那样让千夏心慌了,她娇娇地哼了一声,“你想得倒挺美。”
庄拂又把她拉进怀里,给她理了理鬓边细碎的乱发,轻捧着她的脸,把自己的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来回地蹭着,“是,我想得美,没见到你的日子里,我天天都在想,要是能那样该有多好。”
千夏被他清冽的气息环绕着,虽然没有跟他对视,但她还是觉得心慌。
察觉到少女想要向后躲的动作,庄拂双手将她环住,额头依旧轻蹭着她的,“夏夏,别躲。”
千夏被他喊得心一跳,明明她爸妈也这么叫她,偏偏从他嘴里喊出来,她的心就跳得乱七八糟。她伸出右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谁准你这么喊的。”
庄拂轻嘶了一声,劲瘦双臂将她环得更紧了,“夏夏,我就想这么叫你,很早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叫你了。想叫你夏夏,想牵你的手,想你陪我打球,想你给我送水擦汗,想把你抱在怀里吻个够,想大声跟其他人说这是我女朋友,还想... ...”
“别说了... ...”千夏又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她被他说的面带红耳发热,心里却黏稠软胀得很,甜滋滋的,那感觉从心底溢出来,浸透她的四肢百骸。
原来,原来喜欢一个人和被一个人喜欢是这种感觉。
少女在她的喜欢清单列表上添上了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叫,庄拂。
橘子黄的秋阳混杂着变凉的风拂洒在球场上时,众多同学看到千夏给庄拂擦汗递水,之前莫名息鼓的流言转瞬炸开。
庄拂听到边上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咧开白灿灿的牙笑得得意,他就是要旁人的流言把她跟自己扯在一块儿,而后一点一点地,盖上自己的戳。
千夏不知道有人咬唇幽怨望着场上的庄拂,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酸唧唧地讲她坏话。
秋天来临前,他递给她不知多少甜筒冰淇淋的最后一口,他骑脚踏车载着她去了许多犄角旮旯里听蝉鸣,他还送她一本夹了花瓣的书,他说每逢春日早樱飘进窗里的时候,他会拾起四散的花瓣放进书里。
那本书的名字叫《追忆似水年华》,1991年中文译版。
这些她生活中细碎的,不为人所注意的小小习惯,庄拂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在她面前一一重现出来。
那时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是以如今她的眼里只装得下球场上那个恣意奔跑的少年,他投篮时鼓起的小臂肌肉,他呼喘时上下起伏的胸膛,他的起跃、跳动、转身、回眸... ...千夏摇头轻啧了一声,心里遗憾的想,以前的日子都白瞎了。
她有一种渴切的想要弥补的冲动,但在情之一字上她实在是缺乏经验。
想到那时少年总是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堵住她说“给我亲一口”,想来,若是用同样的方式对他“投桃报李”,他应当,是喜欢的吧。
千夏也是此际才回过味来,只要她当时抬眼细看他泛着薄红的耳垂,轻微颤动的长睫,暗暗控制着的呼吸... ...就会发现,她以为的霸道强势少年,明明是强装着才没露出羞涩紧张的模样。
可惜昨日之日不可留,她好后悔那时没能主动抬头。
她想知道,若自己把庄拂堵在角落里说“给我亲一口”,他俊逸的脸庞上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情态。
秋日的周末,庄拂准备把千夏给他布置的任务写完后再去找她,写到一半时,听见客厅里他妈跟人絮絮说话的声音。
思路被打断,他准备出去接杯水,打开房间门却见心心念念的少女穿着他上周给她买的花裙端正坐在他家沙发上,杏色绣了连片草木的裙摆迤逦垂在沙发下缘。
碍着他妈坐在一旁,庄拂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尽量不往她身上瞟,余光却半分不离地锁着她,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他妈转头见他这副憨傻样嫌弃不已,千夏趁庄母不注意时对他眨眼甜笑,待庄母转过来时抱起书包站起来道:“庄拂同学,我来找你一起做作业。”
庄拂收了收嘴角弧度,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水才说到:“嗯,好。”庄母见自家儿子此时像个锯嘴葫芦似的蹦出两个无意义的字,白他一眼,招呼千夏去他房间,又给他们切了水果,准备了饮料方坐在沙发上继续追剧。
其实两人昨天才见过,但仅仅一个夜晚的分离对他们来说也好似漫长无期,狭小房间里的气氛渐渐的粘滞起来,空气变得稀薄了,彼此都觉得呼吸难熬。
庄拂深黑眸子紧锁着面前的课本,他想转过头看她,想把她揽进怀里,想低下头细细吻她,却又怕自己动作太急,惹她抗拒。
不待他行动,怀里突然挤进少女娇软的身子,哪怕已数次拥她入怀,再抱她时,他仍觉得心擂如鼓,轰隆作响,难遏难止。
她却不给他喘息,细嫩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柔白小脸凑到他的面前,黏黏糊糊地吐出几个字,“给我亲一口,好不好?”话音刚落,她便把自己那双润泽染粉的唇瓣贴了上来。
庄拂听到那熟悉的几个字,脑海中闪过两人初次接吻的画面,其实算不得美好,但他清楚地知晓,彼时鲁莽的试探,再过很多很多年,也不会被自己忘掉。
他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做无用功,不然何以少女要用这种方式来与自己亲近呢?
庄拂早就知道,那是云一样的触感。
他伸出双臂一手揽着千夏的腰,一手轻抚着她的后脑,双唇微张,承受着怀中少女的索吻。
千夏记得自己来这里是来做正事的,因此只黏糊了一会儿便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
庄拂不乐意,她在他腰上拧了一把道:“要你跟我同一个大学就不指望了,但咱俩至少得在同一个城市吧,你不准偷懒耍赖,要不然,我可能就要被你拱手于人了。”
他实在听不得这样的话,想要亲近的心思被死死压住,收敛心神听千夏给他讲做错的习题。
冬雪洒落把万物晕染成白色的时候,庄拂的成绩升了好大一截,为了奖励他,千夏带他去自己家里品尝夏女士做的青椒小炒肉,“我妈做菜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好好学,等你把青椒小炒肉做到我妈那个程度,你离登堂入室的日子就不远了。”
庄拂捏了捏她握在自己手上的小爪子,“登堂入室不是这么用的。”千夏扬起嫩生生的脸凑到他面前,轻咬了一口他的下颌,“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夏女士和千先生对庄拂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千夏前头那番话只是说出来逗他的,但庄拂自己当了真。
进了厨房后站在夏女士旁边瞧得认真,夏女士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自家闺女的主意,但觑着少年眼中神色,夏女士打消了赶他出去的念头,“自夏夏能吃肉起,不说顿顿吧,但我家餐桌上几乎每天都有青椒小炒肉,她喜欢一样东西,轻易不会变。”
庄拂听罢后抿唇笑了笑,“我知道,我也轻易不会变,因为我很久很久之前... ...就喜欢她了。”在心悦之人的母亲面前剖开心迹,他有些难为情,更多的却是展露心意的真诚。
干净澄澈的少年心意,让夏女士动容不已,她也是从年少慕艾的年纪过来的,如今做了母亲,看的想的比少年人更加长远些,平常不是爱唠叨的性子,此刻也不免要叮嘱几句,“我和夏夏的爸爸尚算开明,不会干涉你们的事,但关乎前途和未来的事情,不要当成儿戏。你若想和她长远下去,还得再花些狠功夫在学习上。”
庄拂抿唇敛眸,沉默半晌方开口到:“夏阿姨,我会的。”他深知轻易的许诺比实际的行动来得容易,故而不愿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会如何。
他在旁人眼中热烈张扬,耀眼如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和千夏之间的距离遥遥难及,甚至曾经几度因为她的优秀而咬牙按捺住几欲冲破心口的悸动。
此时他再度想要感谢那个鲁莽的自己,鲁莽却有用,换来千夏的贴心鼓励和细致补习。
他每每想到她一面给自己改题一面弯起盈盈笑眼说:“我家庄拂身高腿长盘靓条顺还球技无双,要是再顶个学霸光环,那老天爷简直偏心的没边了。”时,心里就像燃了一簇火,热烫灼心。
学习和刷题都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但他愿意如千夏所说的,把死功夫做到极致,他贪得无厌,往后的日子里,要她时时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夏女士的青椒小炒肉确实让人叫绝,青椒脆辣,肉丝鲜嫩,庄拂那晚在夏家多吃了一碗半的白米饭。
他下定决心往后做出与夏女士成品味道无二的青椒小炒肉,也下定决心成为拥有青椒小炒肉般滋味的人,让千夏十年如一日不移其志。
饭后千夏送庄拂下楼,她一脸正义凛然地对自家爸妈道:“庄拂怕黑,我送送他。”不怕黑的庄拂觑着夏女士和千先生一言难尽的表情,乖巧地跟在千夏身后下了楼。
老式小区的狭暗楼道里,庄拂把大半个身子倚在千夏身上,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伸出食指和拇指,拈起他腰上的一块软肉使劲儿一转。庄拂闷哼一声,撤开身子,转而将她环抱进怀里,两人像连体婴般往楼下磨蹭。
千夏想推开环抱自己的手,那双手却像粘了胶水,扯不动,推不开,她暗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块甩不掉粘乎乎的牛皮糖,千夏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庄拂,把老子放开!”
庄拂不听,把她环得更紧了,摸索着寻到她的耳朵,低头轻声道:“我不,我怕黑。”顿了几息后蓦地含住她软乎的耳垂,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千夏想骂他的话都哑在喉咙口,欲出出不得,欲咽咽不得,只一声轻吟漫了出来,消散在无边暗色里,连夜晚也变得旖旎起来。
他听得耳热,缓缓将唇瓣移到她的面庞,一边落吻一边黏糊糊吐出几个字,“夏夏,我想... ...唔!”
话没说完,身边少女又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声音微颤,态度坚定,“想什么想,诗背了吗,错题改了吗,新发下来的试卷写了吗?!”
庄拂低吼一声,上下几层的楼道灯都被他喊亮了,千夏怕撞见话多的邻居,拉起他的手咚咚咚往楼下跑去。
他磨磨蹭蹭不想走,只想留下来跟她黏糊,千夏知道此时硬的不如软的好使,于是跳到他身上,双臂环住他,轻声细语地给他讲道理,“你这个时候放纵了,以后可能就没法跟我在同一个城市了,到时候我见着大学里那些靓仔,又没有你在旁边看着,可能也许大概就被勾走了。”
明明还没影的事,但庄拂就是听不得她说这些,眉头往下一压,粗声粗气地说:“你敢!”
看他恨不得把那些莫须有的人揪出来打一顿的架势,千夏眼中笑意藏也藏不住,“所以呀,你回去把诗背了,错题改了,试卷写了,才能好好看着我不被人勾走。”
他当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和她在同一个城市,他都不指望和她同一个大学了。
只是,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亲亲抱抱她了,平常在学校她严苛得不近人情,借着今晚的夜色,他想放纵放纵自己。
但他深知及时的放纵敌不过延迟的满足,他强压下心间的蠢蠢欲动,低下头在她润泽的唇上落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上楼去吧,等你上去了我再走,欠下的账先记着,等高考后哥来找你要。”
千夏抬手在他头上薅了几把,俯下身在他唇上轻吮了几下,随后跳下来哒哒哒往楼上去了。
庄拂伸出食指和中指轻抚了下唇瓣,深黑的眸子里欲念满溢,他锁着她纤细的背影,待那道身影消失在老旧的楼道里,他才收回目光,转而仰头望向她家亮灯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调转步子走了出去。
柏油路两旁的小叶榕上又响起吱啦吱啦的蝉鸣声时,千夏和庄拂都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同一座城市,两所大学挨得很近。
两人通过电话,庄拂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她,急急冲下楼后,不期然看到穿花裙的少女俏生生立在拐角处,眉眼弯弯如钩,唇瓣嫣红似染,他听见她说:“庄拂,我来找你销账。”
阳光从青绿叶片的罅隙间洒落,碎成一地光斑,忽然起了一阵风,地上的光斑便明明灭灭的闪动,他又听见她说:“给我亲一口,好不好?”
庄拂把裙摆上闪烁着明灭碎光的少女拥入怀中,动作急切而温柔,随后低下头轻声道:“嗯,给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