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六点左右的光景会模模糊糊地慢慢醒着。倒不是说真的醒来了,也不是沉睡的状态。会翻过身子来想要抱着我,或者让我抱着她。我呢,自然也觉得那样的状态很好,于是也把她抱在怀里,头恰好枕在我的胸膛处。这样的姿态说不上令人有多舒服,虽然少女温软无骨的躯体和缓慢悠长的呼吸声让这个小房间内的时间变得粘稠,但我知道过不了多久,闹钟就会响起,所以我被压着的手臂不至于会变得麻木。
于是我在一点点日出前的微光中半睁着眼。
我放在书桌上手机震动起来。我拍拍她的肩膀,她于是将头移开,我用胳膊肘撑着床板,半抬起我的上身,在这个姿势下颇为吃力地拔下充电的数据线,然后躺回床上,把闹钟关掉。她再一次把头靠回来,恢复到之前的那个姿势。
六点二十只是我的起床时间而已,然而我今天休假,不用上班,于是她得以再靠在我身上假寐一刻钟的时间。
等到她的闹钟响起,时间开始真正地流动起来。她有些不愿起床,抱着我说再躺两分钟,于是我在心里估计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有五分钟了,便拍拍她的身子,催她起来。但是我仍是躺在床上。
她起来,站在地上,把我昨天带给她的那件宽大的白色T恤脱下换上自己的衣服。我看了会手机,再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穿着完毕。我说不出衣服的款式,但是深棕色配着暗绿色的搭配让我很喜欢,于是我夸她这样穿着很好看。她没说什么,但看上去有些自得,因为嘴角有些笑意。然后她走出卧室去浴室洗漱。在这期间我开始浏览我的手机。虽然没有什么好看的,很久没有维护自己的社交账号,动态也没有更新,朋友圈也是很无聊的内容。但是我不想一起来就看书,所以还是握着手机,有一点没一点得看一些东西让眼睛不至于无聊。她回来在桌前涂脸然后化淡妆。
她的猫在她打开门的时候自顾自地走进我们的卧室。她有两只猫,昨天夜里在外面的客厅发出很大的动静。她那时猜测他们是在打架。但是现在倒是看不出两只猫之间有什么敌意。胆子小的一只探头看了看我们就回去客厅了,没有进来;胆子大的另一只跳上床,在她原来睡觉的那一侧趴着。
她收拾完毕,起身挎上包,准备出门。在这些动作的同时,她也顺手把窗帘拉开一些。于是一颗不太明亮以至于边缘清晰的太阳就挂在窗玻璃上。我眯了眯眼,人为在视野中制造出一些光晕,觉得这样会好看些。拿起手机想要拍下来,发现镜头和自己眼中的世界无法一致,有些失望,但是还是好几次按下了快门。
她俯下身子给我一个绵长的吻,在结束的时候调皮地舔了一下我的嘴唇,然后出门去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两只猫:一只躲在卧室外的地方,一只躺在床上,把自己视为这个家的主人,从不拿正眼看过我。我还不想那么在这么早的时候起床。于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拿一个枕头竖着靠在背后,半躺着,然后把床头柜上的加缪拿来手里,准备读一章再起床。
我很喜欢这本书。我这么说“书”的时候,我指的是书本身,也就是这个由两面硬纸板夹着的几百张纸的集合。32开纸的大小,很合适的重量。拿在手里的时候有很轻松的阅读快乐。不过我在读完开头部分的时候,有些耐不住性子翻了翻后面的部分,发现这本书的后半部分是法文的原著。这让我很不开心。我连一点点的法语都不会,于是这本书在我的生活中变成了一半是垃圾的存在。说回这部小说本身,我一开始以为加缪会很难懂,但结果发现是读着没什么意思,但是又觉得这样读下去也不错的文字。我是说,就像默尔索一样,我找不到不去读它的理由,于是就这样一直读下去。我现在读书变得很奇怪,不连续,很多时候我得控制自己读得很慢,脑海中的声音需要有节奏,我经常返过两三行去重新读。这让我有些恼火,所以读完一章以后我决定休息。
于是我很快地起床,去浴室洗漱,然后返回卧室穿好衣服。太阳在这期间只上升了一点点,于是我猜测外面会很冷。我把床铺好,自己的东西都放回黑色的小背包里——这只包上有一个小小的破洞。我去把浴室的门关好,以防猫在没人的时间跑进去抓卫生纸,然后把书桌上的排插的开关按掉——这些都是她的吩咐。我背上包,把床头柜上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拿在手里。她前些日子给住在楼梯间的一只猫准备了一只碗放在外面,供它喝水,今早出门时她看到碗已经空了,于是又嘱咐我在走的时候去添水。我再次检查灯的开关是否都已经关上,然后拿起玄关处鞋柜上的钥匙,这时候我发现昨天装好的一袋猫的粪便已经被提走了。这也很好,因为如果要我来处理,我不知道该扔到哪里去。我出门去,钥匙拿在手里,先在内门的锁里逆时针转两圈,然后关上外门,仍旧是在锁里逆时针转两圈。在我锁门的时候我似乎听到隔壁邻居家有些声响,我看了看右边的那扇门,思索了一小会。楼梯间没有阳光,冷冽的空气让我有些难以驻足,于是我把那剩下的小半瓶水倒在空碗里,水位到了碗沿下一点点的地方,我觉得足够那只猫喝一段时间了。我把空瓶拿在手里,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像拧毛巾一样把瓶子拧成一小条塑料,然后丢在垃圾桶里,开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