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摩托车

    今晚接到爸爸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兴高采烈地跟我说,终于攒够钱买下了朋友的那辆奥迪,以后再也不用骑着这辆旧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了。我替爸爸开心,很久以前他就想换车了,今天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我开玩笑的对老爸说等我有钱了再给你换辆新的。可是挂了电话,却莫名的感觉到失落,爸爸的那辆摩托车像我的朋友一样陪伴了我整个童年,也承载了一段关于亲情刻骨铭心的回忆,就像巷子里的花猫,门前的老树,和夏夜微凉的风,不管岁月将怎样无情的流逝,它们都会像一个难忘的故事,沉淀在内心的最深处。

  记得爸爸刚买摩托车的时候,我才读小学。那时村子里爸爸是为数不多的一个拥有摩托车的人,因此我很骄傲。每天早上背起书包就爬上车,开始享受从家到学校十分钟的快乐。爸爸骑车技术很好,那时感觉坐车和脚踏七彩祥云是差不多的,可以尽情的闭上眼迎风飘摇,我喜欢张开手臂,想象着自己真的在飞,那种快感简直难以言表。所以不管爸爸去哪,只要发动车,我都麻溜的爬上去,即使爸爸只是去商店买袋盐,分分钟就回来了,那我也觉得不枉此行。

爸爸每天都会接送我上学,这让我很有优越感,尤其是经过一群背着书包跋山涉水的同学面前时,我都能感觉到他们看我的眼光很炙热,充满了羡慕。可是后来我开始不开心了,爸爸每次遇见邻居家小孩就会停下车,让他上车,多了一个人分享,我觉得我的快乐减少了一大半。可是爸爸不理会我的小情绪,并执意一意孤行,甚至变本加厉。有时候在路上遇见一群邻家小孩,爸爸就一个个把他们抱上车,我记得最多的时候,爸爸前面坐了两个个头小的,后面再坐两人,我夹中间。有时候被挤得喘不过气来,爸爸却一路哼着歌和小家伙们开玩笑。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坐车是一件痛苦的事。后来我终于不满的跟爸爸说,我不想他骑车载别人,或者说不要带那么多人。爸爸总是笑呵呵,说我是个小气鬼,说帮助别人也快乐自己。而且,都是和我一起玩的小伙伴丢下谁都不行。那时我听不进去,可是却没办法反驳,因为爸爸似乎说的没错。慢慢的我开始习惯,也渐渐发现,分享并不会让快乐打了折扣,那些在马路上奔腾的时光,好像快乐更多。后来上了初中,家家户户都有了摩托车,我们再也不会一群人挤在一辆车上了,有时爸爸没空送我上学,邻居们都很乐意载我一程,小伙伴也都争着要和我一起,那时我才渐渐明白爸爸说过的话,他给予别人的善意都在我的身上获得了回报。

小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闺蜜爸爸妈妈不在家,她每天都和爷爷奶奶生活,妈妈说为了生计。当时我还不太明白,长大之后才知道留守儿童的存在,很幸运的是,我的爸爸妈妈无论生活多么窘迫,也从未丢下过我和姐姐,爸爸说,小时候我没事喜欢去表哥表姐家住几晚,那样的夜晚他和妈妈整夜无法安睡,孩子不在身边,早安晚安,都无法心安。后来我开始内疚,每次义无反顾无理取闹的时候,爸妈该是多难受啊,他们不愿意我住在别人家哪怕只是一晚,又不想看我失望,然后把所有的牵挂都耗在了辗转难眠的长夜里。那时候,爸妈不管去哪,都要带上我和姐姐,一辆小小的摩托车从来没有丢下过谁,以至于邻居总会笑话爸爸开的是拖拉机。有时候遇见下雨天,我和姐姐坐在爸妈中间被雨衣裹得严严实实,我们看不见路,然后一直猜到哪了,很多时候感觉爸爸在转弯还是直行我们都能大差不差的猜出在哪,爸爸总夸我们聪明。其实,这条回家的路早已成了心里最温暖的地方,铺满了年少时的欢乐与忧愁,还有爸爸路过的身影以及妈妈牵着我时的满足与安心。后来回到家时,爸妈的衣服都湿透了,我和姐姐的衣服丝毫没有被打湿,雨地里穿梭,我们总是被保护的安然无恙。后来想想有这样的爸妈何其有幸。而那时的我只会心疼,却不会感恩,如果是现在,我宁愿所有的狂风骤雨都冲着我来,而爸妈被生活温柔以待。

我以为长大了爸妈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事实是无论我多大,在爸妈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后来爸爸的摩托车再也载不下四个人了,我和姐姐都成了大女孩了,我们变得不爱出门,妈妈想拉着我们去逛街,谁也懒得去了。大多时候陪爸爸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再是我们而是妈妈,看着他们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也许将来有一天孩子们会离我们远去,但是老伴会始终陪着我们形影不离。上了了高中以后回家的次数少了很多,但是每次放假的那天下午,不管刮风下雨爸爸和他的车总是等在学校门口,人潮拥挤我总能一眼就能找到爸爸,我相信我和爸爸之间是有一种无法割舍的缘分,无论我们在哪都能心有灵犀的想到彼此。回家的路上爸爸总要买几个菜,那飘香的烤鸭,成了记忆力最深刻的味道,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眷恋坐在爸爸身后幸福而安心的感觉。在那时我总会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让爸妈省心的孩子。为了不再让爸妈那么辛苦拼命的成长,后来我努力的学习,去了另一个城市上大学,我花了很多年时间,想要证明不用爸妈操劳我也能过得很好。本以为有一天当我们信心十足的告诉他们,我们长大了,不在你们身边也能过得很好,他们就会无比欣慰满足。可是 当说完这句话,我分明看到爸妈失落的神情,因为他们不在身边而我们还过得很好。说起来很矛盾,没有人比爸妈更希望我们过得好了,可是正因为我们做的那么好 ,爸妈便失去了‘被需要’的资本,就是这一份资本,正是他们作为父母的存在感和成就感啊。爸妈的心理也许就是:我怕我不在身边你过得不好,可是我更害怕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多么纠结的感情啊,可是又流露出多么深沉的爱啊,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能体谅父母,一个人的时候我能过得很好,可是我要让爸妈知道,有他们在我过得更好。

生活渐渐好了起来,爸爸的车换了,门前的路也修的笔直,节奏变快了很多,你是否还能停下手中的工作听爸爸聊一聊我们小时候候的故事,是否还愿意坐在爸爸的车后闭上眼猜猜到哪了,爸妈都老了,你怎么忍心不多陪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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