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主旋律
前段时间热播的《寻梦环游记》讲述了一个鞋匠家庭出身的12岁墨西哥小男孩米格,自幼有一个音乐梦,但音乐却是被家庭所禁止的,他们认为自己被音乐诅咒了。在米格秘密追寻音乐梦时,因为触碰了一把吉他而踏上了亡灵土地。每年的亡灵节日,逝去的家人都会返回人间与亲人团聚,但从来还没有人去到过亡灵的世界。米格被多彩绚丽的亡灵世界所震撼,而更令他的惊喜的是,他重逢了失去的母亲和祖辈们,一家人要想办法将米格重新送回人间的故事。世界上,真的有亡灵吗?
小时候,喜欢听大人们讲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但又总是怕得不行,不敢一个人睡觉,甚至连白天也不敢独自呆在家里,晚上更是怕一个人出门。记得母亲年轻时经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或是被鬼怪缠身,或是梦见死去的老人,或是有人要害她……,每天夜里总会哭着喊着,旁边的我常常被吓醒,大哭起来。而父亲,总是轻轻地呼唤着母亲的名字,把她从恶梦中喊醒。父亲还告诫我们,母亲做恶梦时,千万别去碰她的身体,否则会要了母亲的命。那时候,真的相信,那些梦魇会杀人。每每母亲醒来,总会告诉我们梦中所经历之事,告诉族中老人,老人们说是因为母亲威光不足,恶魔鬼怪容易靠近,床头上挂些针头小刀或伟人的小像,可以驱邪的。于是,我们想方设法找些驱邪的东西挂上,好像母亲的梦魇真的少了。
在我年少的思想里,鬼魂真的无处不在,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我们身边游荡。尤其是黑夜里,他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撞来撞去,只是我们常人看不到罢了。听老人们说,每年农历七月十五前后的两个星期,是鬼节,也就是说鬼放假的日子,会回到人间来做客。于是,那些天,各家各户都会祭祀一下故去的亲人,以便自家的亲人不会无家可归。
对祖母的记忆少得可怜,因为祖母早早就离开了我们。祖母是在我四年级的暑假里故去的。那年夏天,天气特别闷热。祖母居住的小屋其实是半间披屋,两扇木门已破败不堪,冬天根本挡不了呼呼呼直往里灌的北风。夏天呢,因为没有后窗,更是闷热异常。而墙根下的阴沟直通屋后的菜园,菜园里有好几个坟包。那时候,黄鼠狼经常从阴沟里窜进来,叨走家里的鸡鸭。我想,既然黄鼠狼都能进来,那坟包里的鬼魂更畅通无阻了,祖母的小屋真的好阴森啊!靠南边墙放一个狭小的木板床,就是祖母的栖身之地,而东边墙则放着一口松木彻的棺材,是给祖母备着的。祖母生病卧床不起已经好久了,偶尔父亲会摇着小船送祖母去乡上看看中医,配几副中药调理一下,但总是不见好。到了夏天,更不行了。祖母常常昏睡过去,身边根本离不了人。而父母,地里的庄稼不等人的。于是,那年暑假,我便成了看护祖母的最佳人选。白天,除了三餐,母亲让我一个人呆在祖母身边,顺便帮她摇摇扇子,驱赶一下蚊子、苍蝇和热气。晚上,则由父亲几个人轮流陪护。好几次听父母亲在嘀咕:“娘真的糊涂了,老说旁边棺材里躺着爹呢!(其实我爷爷早就死了,我都没见过。)”“娘今天又问我,门口做针线活的小姑娘是谁?”……,门口根本没有人,棺材里也是空的。(听老人们说,将死之人能看到那个世界的人,也就是说能看到已经故去的亲人、朋友)每每听到这样的谈话,我总是吓得不行,一个人再不敢去陪祖母,于是,每次拉上两个堂妹陪我一起。记得一天午后,母亲在屋外廊下挑花,我照例陪着祖母,正百无聊赖地摇着蒲扇。昏睡的祖母突然醒来,手指着前面,直楞楞得盯着,也不言语。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什么也没有。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一下子心扑扑乱跳,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逃。祖母的小屋在我家房子的最后面,隔着一个小天井。我一路惊慌而去,对母亲说:奶奶指着不说话,我怕!母亲放下手中的活,随我进屋去看,祖母却又昏睡过去了。没几天时间,祖母真的不行了,大口的喘气,不一会儿就没声息了。一大家子呼喊着,我们小孩子也开始抽泣起来。父亲把祖母床上的蚊帐撩起来,又抱起祖母换了个方向躺平在床上。天空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雷声夹着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倾倒下来。那天的雨,真的特别大,特别密集。小天井一下子给淹没了,雨水不停地往屋里灌。听说人死了,要送黑白无常的。那天午后的大雨里,父亲和他兄弟穿着一黑一白长衫,撑着大大的油布伞,手里捧着蜡烛和黄纸织好的冥钱,口中念念有词,趟过积水一尺深的小天井,往村里的小河边送无常。送完无常回到祖母的小屋,却见祖母幽幽的吐出一口气,说:“我就出去走了走,那边很好,真的很好!我本不想回转的,听到你们这么多人喊我,怕有事,所以就回来了!”祖母竟然起死回生了,我竟是不敢相信。父母们叫我们几个孙辈排队叫一声奶奶,以庆贺奶奶的不死。那时候我真的想笑出来,是一种奇怪的想法。怎么死了还能活过来?
渐渐长大的我,越来越相信世上真的有鬼魂。越来越相信人的灵魂会出窍,就像我祖母那次的假死。如果𣎴是因为我们的呼唤,如果不是因为亲情的力量,祖母的灵魂早就飘走了!现在想来,为什么人死了,必须放在门板上躺几天才入殓,是有道理的。或许就是怕那些飘荡的灵魂找不到自己的肉身。那些小说里写的诈尸或者借尸还魂或是穿越时空,看来也都不是空穴来风,也是有一定出处的。在后来的几天里,祖母的精神却异常的好了,这也许就是常说的回光返照吧!等祖母唯一的亲兄弟,也就是我的小舅公从外地赶来,祖母才再次安心地闭上眼睛,终于告别了我们,告别了这个世界。
我相信,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有亲戚朋友,也有邻里乡亲,也有工作,也有烟火人生。只不过,那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还不能互通,他们或许能看到我们,而我们却无法看到他们。那个世界里,有天堂,有地狱之分。善良的人,死后会被送往天堂居住。那里一年四季如春,鲜花盛开。那里,再没有病痛折磨。那里,有的只是亲情无限,有的只是幸福甜蜜。如同我们现世,有的国家和平共处,有的国家却战乱不断,人们生活在朝不保夕的黑暗中。而我们现世安稳,就是生活在人世的天堂。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还有什么理由不爱自己的家园呢?还有什么理由羡慕别人呢?
我愿相信祖母在那个世界里,肯定找到了她的家人和朋友。我也愿相信祖母在那个世界里,肯定活得很健康,很幸福!我更愿相信,祖母在那边也在为我们祈福,保佑我们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