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乌鸦

天堂是一棵茶树,茶树上开满了茶花,我不敢凝视,罪责由此而来了。

地狱是一颗方糖,茶花不再逃逸,窝藏在结晶之下小心窥视,看,他的手张开了缝隙。

我们的卑微和谦逊就刹那如一道电流,四处流窜。



“总是人世多劫难,贵在无处安苍生。”他一边呓语,一边摇头晃脑。

“你这个样子可真叫人忧虑,我总是担心你是过不去这座山的。“

“你又是谁?”

“我是一个人吧?”

“不”

“我是一颗石子。”

灰蒙蒙的雾霭无缝不入,透过森林茂密的触手,迎面而袭来,人们都说我们心里被种植了一片森林,我以为这片高大些的灌木中是用来隐藏和消弭的,但是他们总说这是象征每个人内在都有另一个自我,我不信,也不太想信,如果遮掩不是价值,我们更是无家可归。

森林尽头是一座城池,城池不大却也是灯红酒绿,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依旧和过去没有任何不同,先锋们庆幸小行星去年没有撞击地球,今年有了更为先进的武器,更是能够胸有成竹,他们已经担心了四十六亿年,而从不是因为我们的提心吊胆和幸运才能逃过一劫,只是我们,到底是否入不得这苍茫宇宙的法眼。我们对这个时代有多么庆幸,就在多么重蹈历史的覆辙,我们就是历史本身无误了,落满灰尘的不是史书的扉页,而是我们的衣袍。你快看吧,天上下起了灰尘,庞杂又严密,数量越丰富,我们又越不可见,这不是火山富有忧郁气质的灰尘,这是衣襟的尘埃。

森林旁有一座城,这座城池中有一家酒馆,名曰:青山酒馆,招牌底下写作:湘水自制。门联篆刻在普通的木板上,轻写道:青山几不苦,滴酒飞孤鹜。本不愧叫做酒馆,除去酒水,其它一并概不出售,坐到这里的人为酒事而来,携久事而去,但是从饮酒上来讲,这里的酒水,绝不是一个令人心怡的选择,酒过于浓郁,也就失了情趣。

喝酒之人,本就是无赖、情种、谪仙、疯子、男人、女人,无论是谁,总是要多喝一点,再多一点,在逐步迷醉的过程中,坠落酒缸,缸边有一副悬梯,逐步的攀升而去,思绪也就飘然而来,此时,定要配上三五闲友,做一番无用说辞,成就十全十美,此处酒馆无耻之处恰恰在于它的实在,一杯必醉,两杯有赏。

门楣不忆海棠红,小楼又比昨日浓。箜篌无孔雁无声,青衫荡舟鸦非凤。

说来极为有趣,这像极了你我的世界,诚实进化成无耻,却戳不透欺世盗名。这样的氛围我今日实在无可忍耐,酒过半杯,讨教之情怒不可抑,此般无耻无德无人敬佩之人,定要让他难看。

我来这家酒馆喝酒已经连续7个月21天45分钟了,我是没有酒就活不下去的人,不,是就不能活着的人。

我走到老板身后,酒馆里的人没有一个注意到我,这个酒馆就是这个模样,更是令我怒火中烧,他们总是这样,永远是这样,让我愤怒让我失去理智,他们不会当回事,肤浅来源于有尽头的挥霍。每天会先进来一套西装革履,坐在左边酒坛前面的桌子上,他的桌子不会允许其它人加入;然后会进来一位屠夫,他会在酒馆里巡视一圈,然后坐在西装的前面一张桌子上,每次要带一把花生;第三位进来的通常是一位老人,有时候也是一个孩子,他们都会和屠夫坐在一桌,喝一个杯底,然后低下头又抬起头;接下来就是那个妖艳的女人了,这人可真让着迷,我总是觉得她风尘翩翩,她不会声张,也不低眉顺目,她脚下正趴着店里橘色的猫;最后会进来一对夫妇,他们通常不会带子女,有时也会带来一儿一女,两个人会和年轻的女子坐在一桌,每人一杯,他们的衣装一人华丽一人甚为普通,孩子们每次会带一把蒲公英交给和老人对坐的孩子手里,如果他在的话。

酒馆一共就三张桌子,他们坐下好,每天都是座无虚席,当然,不时会有人缺席。喝完一杯总是醉醺醺的离开,最后走的通常是孩子们,如果不是,那就是那套西装革履。我最厌恶的是井然有序,无人说话,只能听见酒杯和衣服摩擦的声音,领带和扣子时而作响,他们在生活中的任何模样都与我无关,但是在这里他们与我息息相关,我却绝没有开口的权利。

坐到这里的人只是为酒事而来,携久事而去。

角落里有一只毛绒的兔子玩偶,煞是惹人怜惜;天空中飞过一群乌鸦,黑漆漆的一团炽火。聒噪实在聒噪,这乌鸦的叫声简直是从地狱而来,它不该存活在人世,我的内心更加不安,你知道的,我们从出生就服下了一种药,这种药会融化进身体之中,从而逼迫你成为它的形状,它构建了大脑的整个世界和观点,你不信吗?我知道,因为这就是这种药的能力,让一个人没有自我意识,成为废铜烂铁,让药的认知成为主导,你现在的辨识以及判断,都不是你的,是从出生就已经决定了的,无法更改更无论正误之分,不不不,你是不可能意识到的。我是个不会说话的人,我会先向老板讨教,让他说给你听。

我把拍了拍正在低头灌酒的老板肩膀上:“你,这是什么酒?”

老板正要回头,飞过的乌鸦又盘旋而归,门口走进一位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大声喊道:“原来你在这里啊”,说罢向我走来,我迟疑了一下,放下了老板肩膀上的手,老板若无其事的继续灌酒,酒馆里的人纷纷抬起了头,有欣喜、有愁苦、有哀伤、有绝望、有得意、有悠然、有吝啬、有刻薄,也有仇恨、无耻和善良。

“你是谁?”

“总之你是记不得我是谁了,老板老板,快给我一壶酒”

老板用毛巾擦了擦手:“不论壶,只论杯,给你用壶装,成不成?”

“行吧,真是个怪人,”他转过头又和我说起来:“你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我没欠过你钱”

“你不是说不知道我是谁吗?”他拿起了酒壶,却怎么也喝不到其中的酒,或许是壶颈过长,他又不愿倒入嘴中。

我拿了个杯子,帮他把酒倒入杯中:“因为我没有欠过所有人钱”

“你只是赖账罢了,有些债只是债主的叹气和眼泪,算了,我们都是无赖,不提也罢”

他喝了几口酒,表情多是满意这口感不佳的酒水:“今日路过,正好见到你,主要是要告诉你,明天到编辑那里去一下,他们都说不要顺水推舟了,玉碎之前毕竟是玉,瓦留下全身也还是瓦,到时候又被油光满面的秃头男人拿去当做古董卖掉”

“行吧,我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说不通,才要见面和你说,你看着我的眼睛,有没有润湿你?编辑说让你去拿酒”

“他们的酒我喝不来,不过我会过去的,总之我还有太多东西在那里”

“那就好,我走了,”他停顿了一下:“酒场规矩嘛,我懂,酒场从来不是喝酒的地方,人世也从来见不到人”

他一边呓语,一边摇头晃脑的走出酒馆,临走不忘把酒壶摔碎。清脆的响声终于引起了众人注意,只是注意到杯中酒尽,纷纷离开而去。我已经忘记了要与老板算账的事情,被突如其来的打断,我也仍是一头雾水。只见酒馆的窗棂哀伤的悉数手指把夕照分别,门楣的嘴角透出凝重的无情之意。

其实我是个沉默而寡言的人, 可这时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老板,刚才我看了你给他舀了两杯酒,一杯必醉,两杯有赏。”

“要赏的,待会儿我准备好,不过看来只能托你带给他了,但是酒壶的赔偿我可是要扣除的”

“没问题,我只想讨点儿酒喝,把属于他的给我就行”

正要回到我的位置继续饮酒,却令我倍感疑惑,酒馆一共有三张桌子,我刚才做的地方去了哪里?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提,原来我是酒馆老板,不知为何,如此令人惊讶的事情,我坦然接受了,可能如果有一天有人说,我们不是人,我也并不会诧异。

用门板将窗户封闭,用铁索将大门紧合,用话语将伪装成真,用忘却来掩盖遗忘。我知道什么是恶心,却死死的闭住嘴,然后笑了出来。空中的乌鸦离青山越来越近了,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酒馆,酒馆中又几坛我从湘江里面舀来的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倘若青山是无情,我与青山皆如是。

我忽然想起了他走时的呓语。

“总是人世多劫难,贵在无处安苍生。”他一边呓语,一边摇头晃脑。

“你这个样子可真叫人忧虑,我总是担心你是过不去这座山的。”

“你又是谁?”

“不。”

真是莫名其妙的三句话,这样做事欠妥的人要去青山,真是不可思议,直至难免令人忧虑起来,我总是担心他是过不去这座山的。走在延展而去的街道上,影子快要随风散去,我一个人正在孤独的漫游吧,不是在街道,就是在沙漠。

不,我并不孤单,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颗石子。

青山中有一片森林,森林中常年不散的是一片雾霭,雾霭中有一只乌鸦,乌鸦的名字叫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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