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人都知道,纪丞相家的小公子纪然思慕护国将军丁家小女丁暮初。
当然,也都知道他们俩不可能。一则,自古文臣和武将之间总有诸多不和,纪家和丁家自然也不例外;二则,但凡是有点脑子的皇帝都不允许朝中当权者有强强联合的机会。
故而,丁暮初才及笄便被皇上赐婚给最宠爱的七皇子。
丁暮初其实不认识纪然,对城里的传言也素来一笑置之。可偏偏,有些人,有些缘分,是注定躲不过的。一场盛世烟火,美人一笑,注定错乱的人生。不过这美人却不是丁暮初,而是纪然。
暮初记得那一日,没有月亮,七皇子约她游湖。她想,两人已定下婚约,早些了解也是好的,便答应了。
中途七皇子有事先行离去,独自坐在画舫上有些无聊的她走到甲板上。遥见一叶扁舟,在寂静的湖面显得孤单。船上的人玉面华冠,身姿卓然,负手立于船头。身侧小厮同他说了什么,回头看见正看着他的她,微微一笑。
不同于七皇子的有礼疏离,这笑带着冰雪消融,如沐春风的感觉。暮初不知如何回应,正好夜幕骤亮,绚烂的烟花夺人眼球,一时看得有些痴了,再看向湖面时人已然不见。直到烟火结束七皇子都不曾回来。
第二日七皇子送来礼物说是赔礼道歉,还着下人带了一句话。
“昨日烟火可还入得暮初的眼。”
七皇子如何失礼她都不甚在意,只是想起那个单薄的身影和其温柔的笑意。
然后,再一次与他不期而遇,在她去寺庙还愿的时候。出手拦住即将错身的男子:“听问纪公子早前对世人宣称喜欢暮初,不知暮初何处入了公子的眼?”眼神清洌,言语直接。
他笑:“感觉。”
她收敛神色道:“丁暮初不是物品。”
说完潇洒离去,次日便传出将军府小姐失踪的消息。纪然笑了,也不知是为她不惜自毁名誉的举动还是其他。
她不是物品,但活在皇城里,她没有选择的权力。这一去怕是要给她的父亲带来不少麻烦。隔了两日,又有消息说她已被寻回,丁将军当即入宫请求皇上撤了赐婚的旨意,然后自请降职镇守边陲。
他算准了皇帝只是想探探七皇子的底,不会希望手握兵权的重臣和任何皇子有关系,这场婚事决不可能成。却没想过这姑娘会以这样的方式拒绝皇家的旨意,她的父亲竟也不在乎所谓权利。
两年后,暮初在父亲的营中已经混得如鱼得水。可她不懂,为何丞相府的贵公子也会在军营里,偏偏这人也是从平头小兵做起,立了许多军功才走到今天父亲的副将一职。
父亲看重他,她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但心里总觉得他有阴谋。所以两人私底下没少打过架,父亲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然后,在她习惯了他的存在之后,他被一道圣旨召回皇城。
再次见面是她在街上闲逛,他在远处一群百姓中定定地看着她,犹其显眼。她撇撇嘴,转身却唇角微勾,心里想着,就知道你会回来。
纪然觉得自己的父亲素来是不缺儿子的,所以他打算和七皇子合作也不奇怪。利用丁暮初,最初只是因为她适合,谁让手握兵权的丁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就算不能为己所用,也断不可为他人所用。
但是,她父亲放弃得那么干脆的确出乎他的意料。鬼迷心窍般他偷偷跟着这对父女,进了军营,从小兵做起。这期间得知丁暮初被她父亲丢到军营,和他一样成了平头小兵,心里隐隐高兴。想起烟火下笑容明媚的少女,寺庙前盛气凌人的将门千金,总是会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她很聪明,猜得到他利用她,却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已经牵动了他的心。这人啊,一旦上了心,情这一字便是躲不过去了。加上后来的朝夕相处,他怎么可能还放得下这个聪慧的女子呢。
是以这次奉旨回京,是奉的新皇,也就是七皇子的旨,为他清除一切后患之后,拒绝了荣华富贵,再次回到他和她真正相识相知的地方。
当然,皇帝之所以放心丁家放心他,不过是他做了一些交易,此生再不入皇城。
成婚那日,军里都为这两个欢喜冤家感到高兴,纪然为暮初准备了一场盛世烟火。
边城内外欢欣鼓舞,新娘问新郎:“当年那场烟火,是你准备的吗?”
新郎点点新娘额头:“你猜。”
早在还没有爱上她的时候,他就心有愧疚,毕竟是利用了那个女子。听说她喜欢烟花,尽管想到她会猜出一些事,却还是麻烦七皇子安排了那一出。
虽然事后他被整治得够呛,但有些事,不必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