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乡野,对大都市的消费水平不甚了解。女儿靴子上的拉链坏了,我便拿到外边街上补鞋的摊子上去修。谁知来到驰名三秦的韦曲老街,一连找了两个修鞋匠,他们都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表情冷漠,一边忙着自己手头的活计,一边连目光也不转向,只是淡淡地说:"修不了。"
无奈之下,准备回返,恰巧遇到一位热心大叔说:"往前走,路东,那个摊可以修。"于是,我又来到第三个修鞋摊前,同样的忙碌,同样的冷漠,那人边给机针穿着线,瞟了一眼我手上的靴子说:"换一个二十。"然后又顾自忙乎去了。我先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求证,最后又讨价,那人斩钉截铁地说:"不搞价。"我倒不是看不惯那师傅的态度,关健是觉得一双旧靴子换个拉链花二十块钱,实在不值。思想斗争再三,只有作罢。
回来的路上,天寒地冻,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脖、猫着腰,一路小跑,似乎在逃避这个可怖的冬天的纠缠。我看着街上这一幕幕令人同情的画面,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来。
大约十好几年前,也是个另人毛骨悚然的酷冷的冬天,我和一位女同事去秦岭北坡一户农家屋里办业务,由于房子里生着一个大碳火炉子,十分暖活,我便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了,等事情办完后,走到屋外,才觉得这秦岭的冬天确实厉害。
天上乌黑黑的云,象一口倒扣的大铁锅,似乎随时都会塌下来,一阵接一阵的西北风象千万条细细的牛皮鞭,抽打在堐畔上,碎石土坷垃满天飞;抽打在没有一个叶子的树枝上,呼呼怪叫,象受刑的厉鬼在嚎叫;抽打在我和女同事的身上、脸上和手上,如铁丝落下般生疼。我不由得一阵激凌,大人赶忙去拉我上衣的拉链。
不曾想,意外发生了,这刚才还好好的拉链,就象使性子的犟驴,怎么也不听话,两绺排列整齐的牙齿,就象前世的一对冤家,怎么也靠拢不到一起。我的手冻得红明红明,指肚都麻木了,风无情地从两襟的缝隙中疯狂进攻,我上身象抱了块冰,彻骨寒冷,依然合不上!
也许人越急越无智,越无智越着急。就在我一筹莫展,正狼狈不堪的时候,一旁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同事,一声不吭地走过来,脱下手套,蹲下身子,用她那修长的手指,给我帮忙穿起拉链的头来。
我只顾着嗦嗦发抖,连一句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索性默默接受她的紧急救援。谁知几分钟后,依然没有成功,看来这头犟驴同样不买美女的账,也并非见色起异之徒。
就在我打算彻底放弃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景出现了,只见我的女同事将半蹲的姿势转换成单膝跪地,毫不犹豫地将拉链的一边塞进嘴里,用牙使劲咬合。
我惊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只能屏息定神,唯恐稍有闪失,便伤了她那白玉般排列整齐的牙齿,任凭她口中的热气哈在我的小腹上,奇怪的是,竟不觉得冷了。
女同事终于以她的经验、胆识和勇气,驯服了我羽绒服拉链这头犟驴,我顺利地合上了拉链,顿时身上觉得暖烘烘的。
回来的路上,我们并没谈多少话,始终一前一后地走着,但我从内心感到,不管对她还是我来说,这个冬天充满了温情……
一晃半万个日日夜夜过去了,许许多多同学、同事、亲朋好友之间发生的惊天动地的事情都忘却了,唯独这件小事却一直在心头萦绕,犹其到了冬天的时候。我的那位女同事也因各自的生活早已不再联系,不知她偶尔还会想起当年这件事吗?
如果你这辈子有幸遇到过一个,在数九寒天曾经为你用牙咬拉链的女子,且记不要辜负她,不要错过她,更不要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