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色调明快,清风拂面,22℃却无诗可供钻研的下午,世界和平。打开手机,互联网上也出奇地没有任何战役。人们都在歌颂好天气,上帝,制度,爱情。而在这样的一个下午,只有我,背靠阳光世界的反面,心情欠佳。我,25岁,一个应该明晓大义的年纪,仍然未婚,且正与男友合伙游离在单身边缘——是的,我们要分手了,我们濒临分手,说不出那句实话,跳着探戈,进进退退,虚以委蛇。
没有安全感。当我全身心放在那个人身上时,我没有安全感——我是指,当我坐在他开动的机车后座,闭着眼睛时。闭着眼睛,时而有光有影,我在穿越隧道还是树林还是物理公式?没有人回答。我好像随时会落下,不自由落体,将公路砸出一个直径3厘米的坑,威力巨大,足以引发数十人尖叫。此时若有人胆敢上前围观,说不定还能发现一张贴于我尸首上的“破坏公共财产”罚单——尽管如此,我仍然希望我的体重是个谜。我要求男朋友向我保证,保证他不会向警察透露有关我体重的分毫,包括我的饮食,作息,运动状况,激素分泌等等所有与之可能相关的一切。但他一句话也没说,依然令人寒心地沉默。我没有安全感,想到我如此滑稽小丑一般地死去之后仍不能将一个“60kg”的数字带入坟墓,我没有安全感。我身心俱疲,睁开眼睛,“不想找茬了,回去吧”。
正是如此,我们已经到了分手边缘。我们已很久没有约会,但这个世界对此毫不关心,仍然阿Q一样地盲目着。很久没有约会,也已经想不出约会的理由,查岗、合影、…这是过去的浪漫理由,我想得山穷水尽,而他毫无贡献。这次的理由仍是我想的。我约他出来找“茬”,我真的不信,这样一个假惺惺的下午只有我唯恐天下不乱。
我唯恐天下不乱,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我怕生病,白眼,妆花,一个人,怕狰狞的相貌,尖锐的牙齿,死虫的粘液以及任何蔓延的血迹。我没有安全感,每一条夜路,树叶悉索黑暗晕染的夜路,都可能有三个人无声息地跟着我,试图有所成就。我一个人,叹息,双手缓慢地无意识地插入衣服口袋,适当驼背,这时我的背影看上去应该极具孤独意味,令人怜悯,“后摇滚令我孤独”,这时我说。一个伪文青,足以让潜在的抢劫犯识趣地掉头杀人犯恶心地自杀强奸犯迅速地疲软。拜文艺所赐,我一个人也得救了。而我男朋友,一米九,身高出类拔萃,面相坚毅,强硬,脑子也很好,很聪明,但是,没有知识,所以他救不了我。那样危险的境地,他也一定会节俭地说着这样的废话:“买房子名字也一起上吧。”“出去玩当然要住好一点的酒店啊,安全。”他不会给歹徒展示任何穷酸的知识,反而可以晒出一堆钱。于是我们将被后面那三个人干掉,没有任何悬念。世界依旧运转,没有任何悬念。早上八点的太阳,炙烤因无知识而死的我们。没有任何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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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必须分手,你懂吗?”我终于说口。
“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男朋友沉默地听完,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是不是在讽刺我?我想起电影《安妮霍尔》的经典桥段,安妮在电影院大发脾气,辛格立即将原因归结为安妮身处经期。为什么呢?为什么男人一在女人的情绪中迷路,永远都是先找女人的问题?
“没有。”我否定。
“那一定是快来了。”
“也没有。”
“离8月7号结束还有7个小时,你发完神经后7小时内必然会有一次血崩。你想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不但知道你姨妈什么时候来,我还知道你来多久,量多大,卫生巾片数都给你数好了。”
他在说什么?
“你在说我蠢是吗?”
“你是蠢。我还没有受够你,但受够了你每次给我讲这些分手前故事,你累不累?”
他递给我一包卫生巾,“累不累都可以拿去垫一垫。”我站在他面前,无话可说,我接过那包东西,看了一眼,我感到“XX”“卫生巾”这两组字出现得毫无道理。我感到自己是个广告,我将被全方位地展示,与此同时,我要求的安全感也正飞灰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