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头:我是想想,这应该是一篇旧作,但一直收藏在我的文档里,因为很宝贵。两年多的时间里,我在那里哭过笑过,然后成长。这是我的经历,我的美好回忆,我一辈子的珍贵。
当汽车行驶在熟悉的机场那条路上,突然意识到,距离初次来马里正好两年了。于是写下这篇文字。
很久以前,特别喜欢一首歌《非洲梦》,里面有句唱着:“我想去遥远的非洲,看一看那里的天和树,亲耳听一听非洲的鼓声,还有那歌声的真实倾诉…
于是,一个巨大的行李箱,
一个背包,
一本护照加一本黄皮书就来了,
就像是是因为一本书而选择学习法语一样。
不过是缘分,不过是执念。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来非洲的女生都要遭受一遍五花八门的口水洗礼,“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野?”“非洲啊?那么穷那么乱,还到处是病,你是不是有毛病飞去那?”“你妈不管你啊?”还有人说“有钱挣你也得有命花啊!”奈何我一北方姑娘,姑娘身,汉子心,我觉得既然念念不忘,你不去实现它就永远都是活在想象里,活在别人廉价的言论里。
对非洲的印象,都停留在当年地理课上对它的了解。为什么去啊?我只跟贱贱说过。我说我觉得自己很贫瘠,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机会。很现实,没有我读的三毛撒哈拉的浪漫,也没有什么支援建设那么高尚,说起来甚至有点世俗。可说实话,二十初头的年纪,已成年却仍然不足以当个真正的成年人,很尴尬的年纪。摩拳擦掌的想干一番事业,却终究被残酷的现实击退。想争气点给父母买个房子,让他们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每天打打麻将遛遛狗,却兜里比脸还干净时不时要接受他们的救济,说给爱的人,一个好的自己,却没有底气最后只有三个字对不起。自以为很了不起,自认为什么都不缺,其实除了年轻,我一无所有。也许人只有有了想追逐的东西时,才觉得日子有奔头,人是会发光的。
出海关的时候,黑压压一片,长时间的飞行,让大脑只听到嗡嗡声,还有空气中香水汗味混着体味的刺鼻气体涌向你,从此再难喜欢上喷香水。出了机场大厅,除了热还是热,比起好像昨天待的北京机场,这里真的荒凉的可以。而我也清醒的意识到这就是未来我要生活的地方。
感激自己强大的适应能力,不用倒时差,没有水土不服,没觉得热的中暑。当你适应后,反而觉得这一切也并没那么差。因为没有工业发展,所以空气质量很好,天晴的时候永远蓝的透彻。也确实真正体验到了,树上的果实,就是最好的干粮这句话。遍地都是芒果树,成熟的时候,院子里的司机爬上树去摘,三个两个就是一顿饭。芒果树也算是非洲人的恩赐。
这是一个有着宗教色彩的国家,极度的崇拜着自己心中的神灵,也毫不动摇地跪拜自己的信仰。每一天的清晨开始,到睡前的结束。我一直相信,有信仰的人是幸福的。
巴马科,在我看来,是一个充满了矛盾色彩的城市。
她落后,因为她那来自于宗教的种种束缚和规定;
她奔放,因为她对于所有外来人和事物的接纳;
她有真诚,在我遇到困难需要帮忙的时候;
她有欺骗和蛮横,在我受到无理对待的时候;
她有对女人很多方面的约束,
她也有那些神奇的编发和色彩艳丽的衣服裙子;
她也有自制,在我碰到有些男士不随便跟其他女性握手的时候;
她也有热情,在我遭受当众表白示爱尴尬不已的时候。
你没法准确的去给她下一个定义,说她就一定是什么样子,但在我看来,那些能见到的美好足以抵消那些碰到的瑕疵。于是,我慢慢懂得,要宽宏的去评价一个你生活的国家,不能因为那一些不好就完全否定她美好的一面。
两年里,在公证处碰到过当地的婚礼,被人拉去观礼,拉去拍照,我会送上祝福。在机场碰到过穿着马里国旗三色的衣服的当地人,吹着号子,打着鼓,跳着舞欢迎比赛而归的队伍。那肆意舞动的身体,欢快的鼓声,你会不由自主的跟着摆动躯体,让我觉得非洲人是天生的舞蹈家。经历过暴动,汽车走在路上,突然前面就乱成一团,再来一帮军人各种镇压,不知道什么情况,发生的快消失的也快。还有那埃博拉,三月份的枪击,和刚刚过去的袭击。世间万物都是守恒的,有好的存在就总会有不好的附属。
我会收到很多人的关心,不管我怎么解释,都会换一句,“非洲乱死了,你赶紧回来吧!”但我要怎么告诉你,事实上,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进行,并未太多恐慌。即便,有疫情的时候,那个地方离我们不远,枪击的酒吧我几乎每天经过,发生袭击的那一天早上,我就在附近。我觉得很多国人有一个误区很久了,常常会忘了非洲它是一个大洲,而不是一个国家。也常常会很容易的因为一件事就否定之前的所有。说到底,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或是没有深入了解,谁又能轻易的就评价她?我想即使是身在巴马科的很多华人,给出的答案也是各不相同。这里发生过很多历史事件,殖民统治,国家独立,政变,袭击…但依然不妨碍她有信仰坚毅的存在着。所以,请给巴马科一点时间。
我不知道每个来非洲的人,都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和目的。但我想说,感谢这两年的生活。认识了很多朋友,感受到很多来自陌生人的温暖,学了很多东西。也要特别感谢中国城超市的阿姨,给了我很多帮助。有时候,一些人给你的温情值得你善待生活。德卡先生说过:你所经历的,一定不会是毫无意义的。不管你现在是开心还是挣扎,日后它必定是让你成长的一部分。世界上有很多种成功,腰缠万贯,衣食无忧,香车美人,功成名就…但我很庆幸,作为一个很平凡的小人物,我把生活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我按照自己的意愿,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依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不缺钱花,交了很多好朋友,失去爱也重新找到爱。我为了生活,我努力了忍受了,这也许并不一定是理想的人生,却至少是自己选择的路,我心甘情愿。
人生会有很多站要停,而我现在停留的地方,让我有时间沉淀自己,也让我渐渐明白:人的欲望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渴望得到一些东西,得到后,又很快失去了兴趣。我们总是羡慕别人手里的,却忘了自己拥有的,殊不知眼下的生活才是真的。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还有好多道理要懂,还有好多人要认识,还有好多风景要看,还有好多责任要背,所以要继续加油。
曾经崇敬的一位作家说过: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的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因为怎样不敢想念而梦也梦不到它。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离开它,我会对自己说,请继续努力的生活,向着美好的未来,步履不停。
我听过群里有的翻译说工作好多年依然没有敢告诉家里人自己在非洲工作,一直瞒着,突然觉得心挺难受的。相对于那些老非洲而言,我也不过是毛头小儿,比起那些同在非洲各地工作的女生,我也不过是其中普通的一个。东北人酒桌上习惯说“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了!”可今天,举起酒杯,想对每一个奋斗在非洲的小伙伴们说:
这杯酒
敬你我都如此难得的认真对待生活
愿你我都能找到心爱的人相爱
祝漂泊的人终有归处,归处的人终获幸福
盼生活如你所愿
我喜欢说天涯海角,因为下一句就是唯望君安
祝好,当非洲的大太阳照下来
我们都能我真心的对远方的人说
平安喜乐,勿忘心安
写于Bamak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