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上午,我跟婶婶正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只听得前院欢声笑语,大概客人们都来了。几个姑妈先后来厨房跟我们打招呼,大姑妈的儿媳清清也走了进来。婶婶一边炒菜一边拉住清清的胳膊说:“别急啊,我把菜炒好就去找人跟你打牌。”
清清笑着摇摇头:“你别去找,我现在不打麻将了。”谁也没把她这话当真,大家都知道她跟婶婶一样,属于喜欢打“大牌”的行列。在农村,一般人打牌是为了消磨时间,输赢几十块,顶多几百块。而她们打牌可谓高手过招,输赢动辄几千上万,简直跟赌博差不多了。
午饭后,婶婶果真去村里喊了两个人来,但无论她怎么把清清往麻将桌前拉,清清都不肯打。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婶婶笑着说:“你这变化大得我都难以接受了,往年不总是饭还没吃完你就催着我跟你打牌吗?”清清笑着不说话,大姑妈出来向大家解释:“清清现在真的把牌戒了。”
第二天,我们和另外几家亲戚都去大姑妈家做客。进门的时候没看到清清,我也已经习惯了,以前每次来他们家,清清基本上都忙着在村里茶馆打麻将。
去年来时,清清的女儿才几个月大,大姑妈一手抱着孙女一手拿着锅铲炒菜,我看不过去,把小女孩抱了过来。吃饭时,我看到清清老公站在一旁,就想把孩子交给他,哪知他摆摆手说:“我不会抱,你交给我妈吧!”
这可真是一对奇葩的夫妻!当妈的不管孩子,当爸的是甩手掌柜,生了一儿一女全都丢给老人。如果不是亲戚,我当场就骂他了。
生这个二胎女儿之前,清清还干过更荒唐的事情。那是前年的事。清清和她老公都学的缝纫,在广州开了一家小型制衣厂,招了二三十个员工,听说生意还不错。他们的儿子那时才三四岁,放在老家由大姑妈照顾,大姑父则去厂里给他们做饭,保障后勤。按说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算红火。大姑父才去了大半年,清清却一个人跑回了老家,还把厂里的流动资金四五万元都拿走了。
回来后她也不回家,就在县城的亲戚家住下,每日与几个狐朋狗友到宾馆开房打麻将。大姑妈先还不知道,后来听清清的父母说起此事,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厂里没了流动资金,又赶上年底订单量加大,清清老公一时间焦头烂额,找亲戚借了不少钱才填上窟窿。
爷爷过生日那天,大姑妈愁眉苦脸地带着孙儿来了,说起清清,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狠心的,连亲生的儿子都不回来看一眼,她爹妈都骂不醒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硬要这么瞎折腾……”
“大概是跟你儿子闹矛盾了,受了什么委屈吧?”婶婶跟清清关系不错,想替她说几句好话。
“他们两口子吵架,他爸在旁边看着能不劝劝吗,一劝,清清就说父子俩欺负她一个……可是再怎么吵架,你也不能把一家人辛苦赚来的钱拿去挥霍了吧?”
那天下午儿子午睡醒来,我到厨房煮儿童水饺给他吃,顺便盛了一碗端给大姑妈,让她喂给孙儿吃,那孩子长得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可怜。大姑妈把饺子喂进孙儿的嘴里,眼里的泪忍不住滴到了碗里,她有些哽咽地说:“他亲妈都从来没给他做过一次吃的……”
那年过年时,清清和老公都没有回家,大姑妈一听见人问起儿子儿媳,就要掉泪:“他们俩,怕是过不下去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年他们竟然没有离婚,还生了一个女儿!去年十一假期时还请亲戚们去喝女儿的满月酒。
我正想着这些陈年旧事,大姑妈已经摆好桌子,喊我们过去吃饭。我走进房间一看,桌子上放满了菜,鸡鸭鱼肉和海鲜全都有。大姑妈笑容满面地招呼我们:“快趁热吃!今天这两桌子的菜,全都是清清做的!”不仅是我,满桌子的亲戚都伸长了脖子,吃惊地望着大姑妈。
这时,穿着围裙的清清端着一个大鱼盘走了进来:“你们尝尝我的拿手菜吧,平锅鱼!”
婶婶第一个反应过来:“清清,真看不出来啊,你的厨艺这么厉害!”
清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早就会做,只是以前懒得做。”她老公也抱着女儿过来了:“我们清清确实改变了很多,她做的这个鱼很不错,你们快吃啊!”
我打趣道:“你改变也挺大啊,都学会抱孩子了!”
“清清都不打麻将了,我还有什么学不会的!”
大家都举起了筷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称赞清清的厨艺,也为这一对夫妻的改变而由衷地高兴。
吃完饭后,亲戚们坐在一起聊天,大姑妈的一席话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
清清胡闹过那几个月后,大姑父气得不想管他们,留在家里种了几十亩田。清清自知理亏,过完年又回到厂里跟老公一起干活。
清清有个住在县城的表姐,跟她一样喜欢打牌,为了打牌连生意也不想做,两个儿子也无心照顾,以至于上初中的儿子劝爸爸跟妈妈离婚。眼看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要被自己毁掉,表姐这才决定洗心革面,戒掉麻将,重新做人。
而去年一年,由于竞争太过激烈,原材料价格也不停地上涨,清清和老公厂里的订单量大大减少,效益远远不如从前。清清觉得厂子多少受了她之前胡闹几个月的影响,为此心存愧疚,但是她老公丝毫没有责怪她。大姑妈也说,赚钱少无所谓,只要他们两口子能不打不闹,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他们这次回家之前已经把工厂转让了出去,年后准备就待在老家,承包几十亩地来饲养小龙虾。
俗话说,家和万事兴。相信他们经过之前的教训,夫妻齐心,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