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中国春秋时期的一个老故事,苏童让它发生在当代。本文无意总结或揭示小说的内涵,我只想说,《黄雀记》的文体和语言很合我的口味。我根据印象写出我的阅读感想。
关于《黄雀记》,我只知道作者是苏童——而他之前的小说我拿来读过,却没有读完。作品在2015年获得茅盾文学奖——曾经找来李佩甫的《生命册》读过,也没有读完。但《黄雀记》出乎我的意料,我读过第一页就马上把它合上,这是本有趣的书,它第一页就吸引了我,我觉得我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读完。我读这本书获得了很好的审美感受。
关于苏童我知道这么一个故事,苏童在年轻时学习写作时桌子上常放着两件东西:自己的草稿纸和一本《百年孤独》。而且他是翻看一页《百年孤独》,才下笔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一句话。当时我读到这个故事时觉得很夸张,虽说那一代的先锋作家自称“由外国文学哺育成人”,但也不能仰承外国文学到这等地步。《黄雀记》这部小说验证了这个故事,而且与其说苏童痴迷于马尔克斯,还不如说他和马尔克斯都受到了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影响。在鲁尔福小说《佩德罗·巴拉莫》中译本上的腰封上面就是马尔克斯和苏童的两个人的话,马尔克斯说他把《佩德罗·巴拉莫》倒背如流,苏童说《佩德罗·巴拉莫》这本书高山仰止,后辈如他只能一步步地攀爬,却绝不敢侈言超越。
《佩德罗·巴拉莫》讲着胡安·普雷西亚遵照母亲的嘱托前往一个名叫科拉马的村子寻找自己的父亲佩德罗·巴拉莫。而实际上他的父亲早已去世,当他踏进这个冷清的村庄后,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一些不得安宁的鬼魂。在《黄雀记》里面也有鬼魂出没,保润的祖父丢了魂,在香椿街挖着坑寻找祖先残存的骨殖——手电筒里的两根骨头。同时保润家的老屋里也是祖宗出没的场所,每逢家里遇到些微的事变,祖宗的鬼魂便要现身发表意见。这些鬼魂贯穿小说的始终,所以苏童一开始便给我们营造了一种“魔幻现实主义”的风格,我们在读过小说第一页之后便参与了作者的预谋。
同时马尔克斯的影子也随处可见。在《百年孤独》中雷梅黛丝乘着毯子升天而去;何塞·阿卡迪奥被人杀死在家中,他的鲜血流淌成线,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流到母亲脚下报凶信。凡此种种不可思议之处恰是最具文学审美性的地方。在《黄雀记》中随着祖父老床的拆卸,整个家族的鬼魂都出来和唱,祖父的头发在空中飘荡;祖父在香椿街疯狂地刨着常青树,挖出了自己祖先的辉煌地产;祖父房间里祖宗化身的蛇;咬人的祖宗鬼魂等等。这些都极富文学色彩,也是小说一开篇便吸引我们的地方。
小说中保润要和仙女跳的小拉是个象征。保润因此将仙女捆在了水塔上,保润也因此与仙女和解。小拉是少年保润魂牵梦萦的舞蹈,比贴面舞更刺激,更值得等待,也更值得想像。对于小拉的描写有三次以上,这样子的句式让我们想到纳博科夫的《洛丽塔》,““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洛-丽-塔。””
小说中有很多幽默有趣的成分,如保润的口头禅就是“你幽默啊?”把幽默看成是一种生活态度,这是保润入狱前的看法。还有保润技艺精绝的捆人本领,绳子简直成了保润的象征。
保润的春天是小说第一部分,它打动了我们。“这样,他人生的自行车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女孩,是仙女。野地里的一群蜻蜓有感于气压的变化,以及他紊乱的心情,横穿公路向自行车致敬。”保润“提着兔笼在医院里疾走,那个粉红色的小塑料片不时地触及他的膝盖,它以塑料的名义,对一个陌生的膝盖诉说,诉说盲目而空洞的感情。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样的诗性的句子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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