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艰难地读完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读得艰难,一是因为繁体字加竖排版式,二是书里写的关于诱奸。
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在父母缺席教育的大背景下,一个爱好读书,成绩优异的十三岁女孩被衣冠禽兽玷污了,并一直玷污,直到疯掉,进了精神病院。而该千刀万剐的罪魁祸首一脸淡然地说:她这个人本来就疯疯癫癫的。
房思琪疯了,她的乐园永久停留在十三岁;而作者林奕含的生命在二十六岁也悄然终结了。如果所有的悲剧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引起人们的重视,那代价太昂贵了。
很多地方,都看得让人觉得沉重,压抑,喘不过气来。想抱着主人公,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告诉她:不管经历了什么,你都是最棒的,要好好活下去。要在地狱般的人间踩出一条血路。永远不要……不要放弃自己。生而为人,为女人,本身就处在弱势,很容易沦为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忘掉吧……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合上书,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一滴滴的眼泪,滴落在书页上。我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故事,不是真的,真的不是这样的……其实,大家都知道,真实的社会比这惨烈一万倍……不能疯掉,不能自杀,活得没有尊严……生不如死……
本书的作者,已经因为性侵自杀。但是,千千万万个房思琪还活着,她们藏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自己把自己埋葬,再挖出来,痛苦挣扎。还有千千万万个房思琪,正在经历着人生的这个劫难……谁来替她们出头,谁来抚慰她们伤痕累累的灵魂,让她们生活步入正轨,不再生无可恋呢?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有这样一段话:最终让李国华决心走这一步的是房思琪的自尊心。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自尊心往往是一根伤人伤己的针,但是在这里,自尊心会缝起她的嘴。
作者为自己的软弱而不齿:他插了我,我却为此而道歉。此后,两千多个无眠的日日夜夜,都在为这点自责不已。
房思琪觉得自己坏掉了,她好像被永远留在了13岁。她对人生、对爱情感到绝望。她不知道原来牵手前要写情书,要看电影,她不知道牵了手后才可以接吻,接吻后才会做爱。她被悲剧的人生所囚禁,困在里面出不来了,除了死,别无出路。
“你喜欢老师,老师也喜欢你,我们没有做不对的事情。这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能做的最极致的事情,你不可以生我的气,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走到这一步。你可以责备我做太过,但你能责备我的爱吗?你能责备自己的美吗?”
她刚刚十三岁,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对知识有着天生的渴望,对老师有着本能的尊敬和不设防,然而她的善良和天真恰恰成为恶魔袭击的突破口。 软弱和善良,助长了李老师的邪恶。
“他掏出来,我被逼到贴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这是房思琪第一次被侵犯的描述,看得我好愤怒!
“他不碰有钱人家的小孩,天知道有钱人要对付他会多麻烦”。李老师是个识时务者,他知道怎样用最小的风险去发泄自己的兽性。所以他选择了家境一般的房思琪,选择了处于社会底层家庭的郭晓奇。
房思琪最好的朋友怡婷在知道“她和老师在一起了”的时候,反应是这样的:
“天啊,房思琪,有师母,还有晞晞,你到底在干吗,你好恶心,你真恶心,离我远一点!”思琪盯着怡婷看,眼泪从小米孵成黄豆,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哭到有一种暴露之意。
第一次尝试失败,房思琪陷入了绝望之中,好朋友的语言顿时令她崩溃。
思琪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的回答却是: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思琪还跟妈妈说:听说学校有个同学跟老师在一起。谁?不认识。妈妈说:这么小年纪就这么骚。
从此以后,房思琪的希望破灭了。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最亲的人对这种事的反应居然是抨击受害者,在那一刻,她将自己的内心永远封闭了起来。
房思琪被逼到一个注定只有自己来面对孤独的世界。她不停地回想李老师压在她身上的情景,回想她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却突然出现的,让她不舒服的“爱”,从她被老师硬塞进嘴里开始,她就溺水了。此后的生活,就是水深火热的人间地狱。
在邪恶的人那里温良恭俭让被变成了:温暖的是精液,良莠的是体力,恭喜的是初血,俭省的是保险套,让步的是人生。
“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暴一个女生,全世界都觉得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牧羊。那他是什么?他是最受欢迎又最欢迎的悬崖。”“我要在你身上发泄生活的压力,这是我爱你的方式。”“都是你的错,你太美了。”
这就是李国华肆无忌惮的原因,也是房思琪逼迫自己爱上李国华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犯罪,还有许多无知的人在纵容他。
她经常失神,不知自己做过些什么;她睡不着,即使睡着十分钟也会梦到被李老师欺凌;她晚上睡不着,经常哭,还像酗酒一样酗咖啡……直至最后,房思琪疯掉了。由于这种畸形的关系,她失去了自己的童年,失去了一切。
小说中还重点提到另一位被李国华糟蹋的少女郭晓奇。这位被诱奸的少女被李国华始乱终弃之后,用自暴自弃的方式来糟蹋自己。到最后,她想到反抗,在网站上揭发李国华的丑行,没想到,网络上的回复令她绝望,因为很多人不是同情她,而是指责她。人就是这样被毁灭的。
还有一位重要人物——许伊纹,她美丽善良,喜欢文学,读到博士,但为了爱情,她嫁给了钱一维,过上了没有自我的日子,还被一维施以家庭暴力。最后,丈夫的家暴使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于是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和思琪都热爱文学,但很柔弱隐忍,导致了悲剧的人生。
“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人生如衣物,如此容易被剥夺”。房思琪最后在抑郁中疯癫,在疯癫中死去。
林奕含写:
他们知道什么叫不被当成人看吗?
我宁愿大家承认人间有一些痛苦是不能和解的,我最讨厌人说经过痛苦才能成为更好的人,我好希望大家承认有些痛苦是毁灭的,我讨厌大团圆的抒情传统,讨厌公主和王子在一起,正面思考是多么媚俗。
房思琪对伊纹姐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所谓教养就是受苦的人该闭嘴?为什么打人的人上电视上广告广告牌?姐姐,我好失望。
这段话不仅是房思琪的失望,更是林奕含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与不甘,对这种社会思维的痛恨和无能为力!
真正的悲剧,不是林奕含被诱奸后选择了自杀,而在于在她被诱奸后的13年里,依然没人能帮助她走出阴影,她想要努力活着,她和内心的自卑感抗争了13年,却还是失败了。
在小说的结尾,伊纹对恰婷说:
怡婷,你才十八岁,你有选择,你可以假装世界上没有人以强暴小女孩为乐;假装从没有小女孩被强暴;假装思琪从不存在……你也可以选择经历所有思琪曾经感受过的痛楚,学习所有她为了抵御这些痛楚付出的努力,从你们出生相处的时光,到你从日记里读来的时光。你要替思琪上大学,念研究所,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也许会被退学,也许会离婚,也许会死胎。但是,思琪连那种最庸俗、呆钝、刻板的人生都没有办法经历。你懂吗?你要经历并牢牢记住她所有的思想、思绪、感情、感觉、记忆与幻想,她的爱、讨厌、恐惧、失重、荒芜、柔情和欲望,你要紧紧拥抱着思琪的痛苦,你可以变成思琪,然后,替她活下去,连思琪的份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那些幸存下来的人过着怎样生无可恋的生活,只有当事人知道。那种无力感和羞耻感,也迫使女性闭上了自己的嘴,就像文中一句扎心的话:并不是你的错,痛苦却要你余生承担。
每一分每一秒,在这片鲜血浸染的大地上,有无数个房思琪、无数个林奕含在黑暗中挣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也曾经写过一个禽兽老师性侵十一岁小女孩的故事。然后,十几个人给我留言。说看哭了,想起自己不堪的往事。人间,有时真的是地狱啊。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建议家里有女孩的家长,都去读一下这本书吧。然后,好好守护自己的女儿,给她一个幸福的童年,不要让她还未盛开,就已凋零。生命只有一次,不能让回忆里只有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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