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中,阳光簌簌,我们一队人有说有笑,手拉着手,身体歪歪斜斜,穿越淙淙溪流。温暖的阳光洒在脸上、肩上,清凉的溪水嘣在胳膊、肚皮上。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总会出现这个画面,那是小时候老周带我们去山里写生。
老周是我的美术班老师,教我们时二十出头,留着一头不太飘逸的长发,踏着一双人字拖,唱着不着调的《大海》,幻想着成为灌篮高手,爱好额。。湖边钓鱼。他不喜欢被叫周老师,却鼓励别人喊他老周。老周性情不定,严肃时吓得我们不敢造次。心情好时,与他称兄道弟互损都没事,还会带我们出去玩,哦不是,是写生。
他在本地长大,总能找到一些我们没去过的野山,带我们走一些没走过的野路,这次我们也是穿过了一大片棒子地。在每个人身上都刮了一些泛红的小口之后,山终于出现了。
看过了野鸡,感受了冰凉的山溪,过棒子地时的郁闷一扫而光。这时老周说有个近道,但不太好走,你们要不要试试?大家此刻热情高涨,都嚷着去探险。可是走着走着,路越来越窄,此刻回去也不那么容易,只好提着心硬着头皮往前走。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山顶到了。
山顶竟然是一片广阔的松树林,我们立刻被树干上半凝固的松油所吸引,用手去碰,然后发现怎样擦都去不净。地上松针堆了厚厚的好几层,上面的还干松,底层的已经腐烂,化作树根的养料。多少年来,这片山顶的秘境很少被人发掘,它在时光里静静地完成着生命的轮回。
吊床挂好,画板支上,安顿完我们,老周就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采山蘑去了。见他慢慢消失在从林中,笔下的画也基本齐活,有人提议玩藏猫。
这满山遍领的松林,绝对是藏猫的好地方。大多数人都选择躲在树后,而我看到了深深的草丛,便一下子扑了上去,低头一看,阳光下嫩草身上的绒毛都一清二楚,草叶上还有红红绿绿的小点点,定睛一看,原来都是正在忙碌的无名小虫,突然有点后悔,不过还是不想跳出草丛认输。
最后直到对手认输,我才缓缓起身。老周也回来了,向我们展示他的战果,"这些蘑菇够炒两顿的了。"他把自己挂在吊床上,对我说,"我太累了,但前方大概50步远还有一个大蘑菇,你帮我挖回来吧"。接到这个任务我非常高兴,一刻不敢偏离方向,一面数着步子,一面低头寻找,果然在50多步的时候找到了一株大蘑菇,却发现蘑菇已经被虫子啃噬,心中有点害怕,但还是用石头、木棍把它挖了出来,拿着飞奔回去交差。老周看了说,"扔了吧,这个不能吃,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你的。"我晕,原来是恶作剧?
太阳下山了,我们也下山了,但大家都坚决不走原来的棒子地,所以老周带我们走了一条绕远的路。夕阳下我们唱着歌,慢慢走回家。
回去后,我躺在床上就睡了,第二天上午还是不想动,直到下午才去画画班。本来担心老周责骂,没想到他却笑着说,这样很好呀,随意一点你可以画得更好。
但后来我也没有选择美术这条路,老周也停止办班,生活中少了老周和那群有意思的同学,日子开始变得循规蹈矩。前一阵我回家又碰到了老周,他问我近况,让我平时没事可以画画,生活只有工作的话岂不是太无聊了。我问他最近忙啥,他说作画、喝茶,打算重新教画。多年来他娶妻生子,画得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可是一说话,还是那个味,还是那个喜欢野路子的老周。
那座山我后来再也没去过,估计已经找不到路了,可是梦里却无数次地故地重游,可能因为,那时自己是真得活啊!
你的梦回之境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