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惩罚我的一种方式
是把后湾里的一眼山泉水枯竭了
我口渴的时候
就用一瓶子一瓶子的酒精麻醉自己
是把门前的一条小路在悬崖上断裂了
像弯曲的腰椎一样立在一条斑马线上
是把一棵杏树的果子被每年的风吹落了
每到夏天,我在疼痛的胃里塞几粒丸药
是把一条小河从一堆沙滩上淹没了
我路过湖水的时候,只能用眼睛看一看忧伤的蔚蓝
是把整片的玉米林胡麻地向日葵撂荒了
我嘴角上含着的一支六孔的笛子
就像我童年时吃过的一根涩涩的甜杆儿
是把我的父母从老屋里送到深深的黄土里
我天涯海角寻找到的亲人,只是两棵冬天的桦树
是把那个放羊的妹子嫁给了一个瘸腿的光棍汉
我头发花白了,至今都像一只流浪的羊羔找不到圈门
是把我背诵了好多课文的土板凳
像公园的长椅一样安放在一群鸟叫的喧哗里
最残忍的一种手段,是把深夜的两粒安眠药
一粒像噪音一样配制成一轮清冷的圆月
另一粒像钉子一样钉成满天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