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屯刘琴
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2017年10月18日 星期三 晴
01
那一年，当我告诉母亲，我的男朋友是来自四川的时候，母亲立刻反对，理由就是婆家太远了。
我一点也不奇怪母亲反对的理由，不仅仅因为新疆与四川有3000公里的距离，更因为母亲自己也是千里迢迢从内地支边来到新疆的，深知背井离乡的各种苦楚。
母亲来新疆的时候还不满16岁。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小姑娘，跟着一个远房大爷就那么只身来到了鸟不拉屎的戈壁滩。那是1965年。
母亲一来到新疆，就加入到战天斗地的兵团建设中。那时候的艰苦是现代人所不能够想象的，看过电视剧《戈壁母亲》的人，一定还记得剧中的人们，是怎么样生生把满目荒野的沙漠戈壁改造成良田，怎么样在戈壁滩上建造起一座座高楼大厦的，那是我父辈们的真实写照。
如今的新疆已经拥有众多个现代化的美丽城市，那是多少兵团人的血汗和泪水换来的。我的母亲远离故土、远离亲人来到新疆支边，和所有人一样白天黑夜地干，开荒造田，拉沙治碱。再苦再累也只能一个人扛着，没有家、没有亲人，只能一个人抗！
所以母亲18岁就和同样支边的父亲结婚了，父亲大她9岁。母亲小小年纪就远离父母亲人独立生存，有了一个家，总算多了很多的温暖。但是大田里高强度的劳作，是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人人都要挣工分。
所以，我很能体谅母亲反对我找一个异乡人。
02
我大学毕业后，也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工作，远的在地图上愕然发现，它居然在地图的最最西北角，快到边界线了。
母亲亲自送我来工作，坐长途班车，途中住了两个晚上。
一路颠簸，满眼都是戈壁滩，大巴车就在戈壁滩上行驶，只听到蹦起的石子击打车底的噼啪声，以及车上的乘客被颠得头撞到前排椅背上或者两个人碰撞到一起的喊叫声。
还有的，就是我和母亲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我和母亲都晕车。
母亲把我安顿好，就要离开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这么远，回一趟家多不容易。” 母亲的声音是哽咽的。
我安慰母亲：“妈，没事的，我有两个假期，我一放假就回家。我当老师，不用种地干活，不受累，挺好的。”
我猜想，母亲一定是流了一路的眼泪，也吐了一路。
那是1990年，我已经22岁。
03
虽然没有像当年母亲那么辛苦，也没有像当年的母亲一样住地窝子。我所在的学校环境还可以，三个人一间宿舍，可以自己做饭。
但是却是一样的背井离乡，远离亲人。我与母亲相隔了500多公里，真的是千里之外。
好在当老师本来就是我中学时代的梦想，能够做自己喜爱的工作，也是一种幸福。所以，我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教学上，我的诗和远方，就是看到我的学生中考取得优异的成绩。并且每每的，我都不会失望。
我想，当年的母亲，也一定是拼命干活，用拿到劳动模范、把自己累到倒床就睡着，来排遣心中的思念爷娘、想念家的吧。
以后每个假期，我都会买上当地牧民的羊肉，坐上两天的长途班车，赶回家去，做回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04
虽然母亲语气很坚决，不同意我找一个外地人。（此时我已经是新疆人，兵团第二代人。）但是天高皇帝远，她没有办法阻止我。
也不是我不听母亲的话，我也和当年的母亲一样，独自一人漂泊在外，能够遇见一个关心自己、爱自己的人，那便是亲人了。母亲当年17岁，我已经22岁，但孤独和想家的心境是一样的。
就这样，在我24岁的时候，我和现在的先生，跟我一个学校的老师，结婚了。他比我更远，他从四川来，离家3000多公里。也许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同事们开玩笑说我们：“有缘千里来相会。”
第二年，我们有了孩子，从此，回家的路，由一个人变为两个人，再变为三个人。等孩子上大学后，又变为两个人。
回家的路，长长远远，走过夏天，走过冬天，一走就是27年。
其中有14年，父母亲退休后，到南疆去给弟弟看孩子。人家说；娘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回家的路，又从500公里，变成了1200公里。
而间隔的，再坐上两天火车，赶往四川看望公公婆婆。
我有时候在想：我之所以那么执着，每年寒暑假赶往千里之外父母的家，一跑就是二三十年，那么远的地方，路上颠簸两天，那一定就是我梦里的远方，我的诗吧。
05
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不是早有定数。我的父亲母亲背井离乡到远方生活，我和先生也是背井离乡到远方生活，到了我们的孩子，又是相同的命运。
我的孩子2010年考上大学，到离家4000公里的杭州读书。那一年，他不满17岁。
四年后，他又到了成都工作，又是离家3000公里的远方。好在那是我先生的老家，爷爷奶奶就在200公里之外。这还算是个不错的安慰。
每年的寒暑假，我和先生先去看望我的父母。如今时代不同了，路修好了，我们也买了私家车，所以500公里的路程，6、7个小时就赶到了。
看过父母亲，我们再坐火车赶往成都，看望孩子、看望公公婆婆。
母亲说的一点没错：你们那点工资，都花在路上了。
有什么办法呢？远方，有亲人、有牵挂。
06
以为，从此就这样了，我们距离我父母亲500公里，距离孩子3000公里，距离公公婆婆3000多公里。以后的日子，我们将继续在路上奔波，不停地奔向远方的亲人。
却不曾想，孩子工作三年后，又去了美国读书。这下他距离我们12000多公里！
他去了他的远方，去追求他的诗和梦想。
他的远方太遥远，我无力再去。我们就等在原地，等他回家。
当然，每年的假期，我们依然要奔波在路上，去看望远方的亲人。
无戒365极限日更挑战营 第4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