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人笑了,世上难事那么多,单论活着,难道还不够容易?就算没有英雄梦想,少了一蔬一饭,我一呼吸,就有一天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多么超然物外,自在随性。
可是啊,你我都不太可能拥有这么朴素的生活,因为现实的羁绊,也因为那些躲不过的苦难。而那些苦难又不停地与命运交织在一起,时常拷问我们是否还能继续,继续怀揣着勇气,继续活下去。
余华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不禁要提福贵,他是《活着》的主人公,原本是个阔少爷,但是因为嗜赌如命输光了家业,老父亲被气死,母亲身患重病,自己被国名党抓去当了壮丁,几番波折之后,福贵回到了家中跟妻子孩子团聚,而当时的中国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对于福贵来说,他苦难的一生才刚刚拉开序幕。
在翻原著的时候,我曾经有过片刻质疑,显然余华太想讲一个悲情的故事,但他使用了如此冰冷的语调和冷静的叙事,却将所有的悲剧强压在一个人身上,会不会显得太过极端跟刻意?而相比之下,作为张艺谋最受赞誉的作品,无论是否考虑了审查因素,电影版的《活着》则删改了不少悲惨的桥段,至少给了一个温暖的结局。
但直到我看完最后一页,忽然恍然大悟。
苦难,并非没有意义。
苦难从来不是一件好事,如果可以,没有人会选择苦难,它除了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还让我们丧失斗志、怀疑自己。可是,因为我们无法逃避,所以我们总说要感激苦难让我们磨练了自己,苦难选择了我们,但我们能选择自己的态度。
年轻的时候我们总喜欢激烈,热爱抗争,我们要歇斯底里要血流成河要肝脑涂地,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证明自己的生命力,才能证明自己轰轰烈烈地活过。
殊不知,最强大的抗争莫过于倔强的隐忍。
别再去哭诉和比惨,没必要去让所有人了解你的苦难,一帆风顺的人只能表现出廉价的悲悯,比你更惨的人会轻蔑地笑道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已经从困境中走出来的人只会质疑你的决心和勇气,而这些都不能帮助你。
拥有倔强与隐忍,又何惧命运无常?
就像多年过后,相继地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儿子、女儿、外孙的福贵,只能跟一头老年相依为命,他坐在那棵茂盛的树下缓缓地讲述着自己,像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
苦难让他变得平静,让他学会隐忍,重拾倔强。
中国人很信命,所以才有了“命中注定”,这个著名的成语告诉你,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一生的功名利禄、婚丧嫁娶都已经注定,因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它还告诉你,善恶循环因果报应,即使大部分时候它的用处只是心理安慰而已。
我在十多岁的时候看过一句话——“命运写在掌纹里,而掌纹写在你自己手上”。
后来,流水的光阴带走了很多故事,但它依然让我印象深刻。因为它向我传达了一种观点,即便有命运有定数,但它还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中。
如果说生命是一袭爬满虱子的华丽袍子,那生活有时就像臭水沟一样阴暗肮脏,我们浑身沾满污泥,抬头看却只发现密布的乌云,重拾掘强,就像抓住了一道光,只有顺着那道光亮匍匐前进,才能走出绝境。
在《活着》里,我一直难忘的一个情节,是福贵对春生说的那句“活着”,春生是间接害死他儿子的人,但福贵选择放了他一马,你欠我一条命,所以你得活着,活着,好好活着。
最后,福贵和老牛远去,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里飘荡,“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炊烟在农舍的屋顶袅袅升起,在霞光四射的空中分散后然后消隐。黄昏常常转瞬即逝,黑夜总是从天而降。
你看到的是他生活的跌宕,但他只不过将这当做命运的一段。
时过境迁之后,你阅尽繁花,苍老得看尽人间冷暖,饱尝世态炎凉,但拥有的那份倔强,能够支撑你度过任何绝境,挣扎过所有苦难。
愿你心若浮尘,浅笑安然。
作者:一言,撰稿人,设计师。
冷眼视界,只得一言。记录城市记忆、世事、艺术欣赏、各种人文社科的硬货杂谈,也写故事。我和你分享的一切,都让见解成为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