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信群里惊闻朱老师去世,朱老师是我们高中的班主任,也是政治老师。1997年夏天的一个傍晚,还记得我穿着一件父母的好朋友赠送的绿色短袖,黑白格子短裤,跨上自行车,懵懵懂懂又莽莽撞撞来到了三楼最右手边,写着高一(一)班牌子的班级。
朱老师那天穿一件蓝色Polo衫,儒雅又很有亲和力,说话是和风细雨般地节奏,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介绍自己叫朱凤悟,朱老师说话的时候,嘴角始终向上,总在笑着,这样风平浪静的面容,在未来三年里,曾经因为顽皮又自以为是,青春又无所顾忌的同学们的任意妄为而涨红,但从不曾扭曲,那向上弯曲的弧线从未说出任何一句伤害我们的话。
青春期的我们,看着彼此陌生的面孔,慢慢地熟悉,了解,喜欢,欣赏,我们不停地探索,交流,碰撞自己的理想,喜好,思想,情绪,我们表达着自己,有时是在课堂上,有时是晚自习在学校附近的路上,在大雪纷飞的街灯下,在热气腾腾的饭店里,有时是上课时,有时是晚自习时,有时是课间,男同学们在课间用嘶哑的嗓音吼唱着BEYOND的歌,是青春里一望无垠的无所畏惧,所向披靡,自由不羁,我们喜欢在课间听到这样的歌声,我们很自豪与歌者是同学,我们不是书呆子,我们也沉醉与观赏足球场上驰骋的英姿。
这些,朱老师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有束缚我们。
我们是省一级重点高中啊。但是朱老师以一种春风化雨般的智慧包容我们寻找和塑造自己的青春期同一性。我们是幸运的,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我们的幸运在于在17岁结识可以信赖一生的挚友。但是在老师逝去之后,我意识到,我们的幸运,也在于,我们遇到了宽容的老师,容忍和允许我们在最纯粹和炙热的年龄,按照自己的本心野蛮生长。
朱老师是一名真正的园丁,他从来没有修剪掉我们17岁时那些毛躁的枝桠。他看着这些不那么精致的部分在我们身上兀自按照自己的节奏节节成长,长成独一无二的个体,没有流水线上的标准,却有着无限激情去拥抱未来,和面对未知的勇气和能力的个体。
朱老师无疑是一个好的客体,好的容器,很多话他没有明说,但是他的反应,他的反馈,他的话语,他的语气,却在告诉我,没关系,我可以犯错,我可以勇敢,我可以先不努力,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必遭到惩罚。这些是对17岁的我来说,最重要的声音。
想起老师,心底是温暖与力量,没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