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540]| 起大狱搜捕党人——党锢之祸爆发


符节令(掌御玺及虎符、竹符及授节等事)汝南郡人蔡衍、议郎刘瑜也上表营救成瑨、刘瓆,言辞异常激烈;被免官。

成瑨、刘瓆最终冤死狱中。成瑨、刘瓆一向刚强正直,通晓经学儒术,名重当时;所以天下人无不感到惋惜。(成瑨手下的功曹和贼功曹)岑晊、张牧逃亡在外,幸免于难。

岑晊四处躲藏,亲朋好友争相藏匿;唯独贾彪闭门不纳,受到人们的埋怨和指责。贾彪说:“《左传》有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岑晊因为胁迫长官而闯出大祸,并且连累长官丢了性命;他是自作自受。我恨不得挥舞戈矛追杀他,怎会反过来掩护他呢!”大家觉得有理。

贾彪曾经担任新息县令。当地小民因为贫困,有不少人生下孩子不养活;贾彪严厉禁止弃婴行为,视弃婴等同于杀人。城南有强盗抢劫杀人,城北有妇女杀死儿子;贾彪坐车外出勘察案发现场。掾吏想要把车向城南赶,贾彪生气的说:“强盗杀人可以理解,母子相残,伤天害理!”于是先到城北,审理杀子案。城南的盗贼听说后,背绑双手到县衙投案自首。此后数年间,新息县新生婴儿数以千计。老百姓说:“此贾父所生也。”他们给孩子起名都带一个“贾”字。

[点评]

史书上记载了一些历史时期不少父母杀死婴儿的事,主要原因就是家庭过于贫困,无力养活;再有就是交人头税交不起,《汉书》记载:“武帝征伐四夷,重赋于民,民产子三岁则出口钱,故民重困,至于生子则杀,甚可悲痛!”人头税是按男丁征收的,劳役是按男丁分派的,你家有几个男孩,就交多少税,分担多少劳役。汉武帝的时候,穷兵黩武,没有钱了,把本来从十六岁开始征收的男丁的人头税,改到三岁开始征收,就逼得百姓杀子。用现在的观点,杀婴要视同故意杀人案处理的,这一点在法理上的源头应该就是贾彪 。贾彪的禁止杀婴对于人口的增长是有重要意义的。 

河内郡人张成,擅长风角(以五音占四方之风而定吉凶);他算定朝廷不久就要大赦,于是让儿子借机报复杀人。案发后司隶校尉李膺怒不可遏,督促狱吏赶紧把张成父子抓起来。然而没过多久朝廷果然颁布大赦令,张成父子被免予起诉。李膺愈加愤怒,竟然违抗大赦令,把张成父子定罪斩首。

起初张成凭借风角之术与宫中宦官交往密切,汉桓帝也曾向他占卜问卦;因此宦官教唆张成的徒弟牢修上书,控告李膺等人“专门蓄养太学的游士,结交各郡派到京都洛阳求学的学生和门徒,互相标榜,结成朋党,诽谤朝廷,迷惑和扰乱风俗。”。汉桓帝闻奏震怒,向各个郡、国颁下诏书,命令各地逮捕与李膺等人关系密切的所谓党人;并且将他们的罪状布告天下,以使天下人同仇敌忾。

[点评]

这是一桩诡异的杀人案:张成凭算卦算出汉恒帝不久就要颁布赦令,因而让儿子提前报复杀人。这张成算卦真有这么牛吗?张成跟宦官和皇帝都打得火热,应该是提前知道内幕消息。如果张成那么厉害,他也应该算出李膺不管大赦令照样杀罪犯才对。

李膺先斩后奏,在狱中把张成父子砍了!这下麻烦大了!宦官们逮住了收拾李膺的机会,而且他们胃口很大,要把读书人一锅端。因此告的不是李膺乱杀人,而是告李膺拉帮结派。汉桓帝刘志看到奏疏后大怒。他好像明白了:李膺之所以有恃无恐地一次次先斩后奏,原来是背后有着一股可怕的政治团体在撑腰,如不把这些人打下去,可能有一天李膺们都敢跑到自己头上来拉屎了!想到这,刘志杀机顿起!于是历史上第一次党锢之祸爆发了。

公文交由三府签署,太尉陈蕃拒绝;他把诏书退回,理由是:“诏书所要抓捕的都是名扬四海、忧国忧民的忠臣;就算他们有什么过错,也应该赦免他们十次。像这样连个准确的罪名都没有就大规模抓人、拷问人,怎么能行!”

汉桓帝更加愤怒了,诏令将李膺等人关进黄门北寺狱;受牵连的有太仆颍川郡人杜密、御史中丞陈翔,还有陈寔、范滂及其门徒二百多人。

一些人事先得到消息逃跑了,汉桓帝悬赏缉拿;被派出去搜寻党人的使者遍布全国。有鉴于此,陈寔说:“如果我不进监狱,大家就没主心骨。”于是陈寔投案自首。

范滂被抓进监狱,狱吏告诉他:“被抓进来的都要祭拜皋陶。”范滂说:“皋陶是尧帝的理官,正直无私。如果他知道我蒙冤受屈,就会像上帝申诉;如果我罪有应得,祭拜他又有什么用呢!”其他入狱者见此也都拒绝祭拜。

陈蕃又上书极力谏止。皇帝厌恶他言辞激切,以陈蕃举荐的人不称职为借口,将他免职。

[点评]

怎么忘了陈蕃也是士大夫集团的!汉恒帝火气更大了。刘志也不废话,再下一诏,免去其太尉之职,不听话的通通滚蛋!

当时,因党人之狱而被牵连逮捕入狱的人,都是天下知名的贤才。度辽将军皇甫规认为自己是西州的英雄豪杰,而竟没有被捕入狱,觉得耻辱,于是自己上书说:“我以前曾经推荐过前任大司农张奂,是阿附党人。并且,我过去被判处送往左校营罚服苦役时,太学生张凤等曾经上书为我申诉辩护,是为党人所依附,我应该坐罪。”朝廷知道后,也不过问。

[点评]

还有人竟然以没有入狱为耻!度辽将军皇甫规向皇帝喊话:“陛下您抓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来抓我?我也是著名乱党之一哪!”在汉朝人眼里,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将,而不是名士。但皇甫规却不这么认为,他跟宦官向来是对着干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他把自己归到宦官的敌人,即士大夫们阵营中去了!所以此次刘志打击士大夫朋党,榜上无名的皇甫规就很郁闷。他要大声告诉刘志:我在前线奋斗多年,好歹也算是个成功人士。你竟不把我当名士来看,太不厚道了!

刘志当皇帝多年也没有糊涂到底:什么人是可以杀的、什么人是不可以动的?皇甫规就属于后者,他心里有数,所以对“捣蛋鬼”皇甫规不予搭理。

杜密素来与李膺齐名,时人并称“李杜”,所以同时被捕入狱。杜密曾任北海国相。一年春天杜密依照惯例巡查春耕,来到高密县,遇见担任乡啬夫(乡官之一,主役赋等)的郑玄,看出他不是个凡人,就聘请他到相府任职,又举荐他到太学院学习;郑玄最终成了了不起的大学问家。

后来杜密离职回乡,经常去拜谒郡守、县令,今天托付这件事,明天举荐那个人。同郡人刘胜(字季陵)虽也刚从蜀郡离职回乡,却闭门谢客,从不干预地方事务。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季陵是清高雅士,三公九卿中不少人举荐他。”杜密听出王昱是在委婉劝自己别那么多事,于是回答:“刘胜身为士大夫,又受到父母官的礼敬;可是他遇到贤良不举荐,听说奸邪不指责。他隐匿真情明哲保身,是非面前噤若寒蝉;实为国家的罪人。而我遇到有理想、有能力的贤才就极力推荐;听说失道德、没节气的士子就批评教育;对明府君赏功罚过、美名显扬不也尽到了绵薄之力吗?!”王昱感到惭愧,对杜密更加佩服和优待。

九月,任命光禄勋周景为太尉。司空刘茂被免职;冬十二月,任命光禄勋、汝南郡人宣酆为司空。任命越骑校尉窦武(长女窦妙是当今皇后)为城门校尉。

窦武在任期间,多方延聘知名人士,洁身自爱,嫉恶如仇,不受请托,杜绝贿赂。妻子儿女的日常生活仅能维持温饱而已。时或得到皇上和皇后的赏赐,全都散给太学生或者施舍给贫苦灾民。因此受到舆论的普遍赞扬。

[点评]

这为窦武营救士大夫们埋下伏笔。

匈奴、乌桓听说张奂再次出任护匈奴中郎将,纷纷回到原住地,向张奂投降;前后有二十多万人。张奂只诛杀带头闹事的,其余一概好言劝慰。只有鲜卑人在其酋长檀石槐的带领下出塞远去,不肯归附。朝廷担心久后檀石槐难以制服,就派使者带着印信、绶带前去封他为王,准备与他和亲通好。然而檀石槐不肯屈服,反而加紧进犯、抢劫边塞。

檀石槐将自己的领土划分为三部:从右北平郡往东直到辽东郡,与夫馀国和濊貊国接壤,有二十多座城邑,为东部;从右北平郡往西直到上谷郡,有十多座城邑,为中部;从上谷郡往西直到敦煌郡、乌孙国,有二十多座城邑,为西部。各部设置一名“大人”来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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