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大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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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没过多久，张启国就顺利到县城的强强钢铁厂上班了，虽是卖苦力的，但好歹是个工人，说出去面子要好看很多。

“你先去上着班，工资以后会慢慢涨的，而且工人总比卖豆腐的强吧？”
“行行行，你说了算，”张启国脸上透露着掩盖不住的开心，“这工作，你怎么帮我找到的？”
“还不是和医院的那个白主任套近乎，做了他好多天的司机，他帮忙找的。”
“谢谢老婆。”

张启国虽然脸上是高兴的，但是心理却有一丝不悦，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让自己的老婆帮忙找工作，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婆拖了别的男人找到的工作，想想都觉得自己窝囊。

但是窝囊又能怎么样呢？自己也就认识几个字，有个做豆腐的手艺，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就连黄丽嘴上天天说的梦想，他都没有。而且不是现在才没有的，是一直都没有，他以为一个人活着就是按部就班的活着就行了，梦想那东西是需要有钱做基础的，自己一个穷人，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梦想了。

哪里像黄丽，从少女时代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做小卖部的老板娘，而且现在都成妇女了，还在想着少女时代的事情，怎么生活的浪潮，没把她脑子里的想法给拍死呢？

“到厂里你可要好好上班，然后我们就攒钱，过两年我就可以开一家小卖部了。”
“就算我去厂里上班，赚了钱，我们儿子以后还要读大学，也要花很多钱的。”

现在的黄丽连灵魂里都注满了希望，看什么困难都觉得是小菜一碟。

而生活嘛，就喜欢给天真的人出难题。

自从张启国去厂里上班之后，她发现，周围停着的三轮车司机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唷，黄丽啊，咋今天不去医院啦？医院那位还没下班呢？”黄丽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模仿别人对她说的话。

“王姐，你说，他们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
“是啊，我都好几天不在这边了，发生了啥？”

“还不是有人看见你，前段时间天天载医院那个男的，还有人看到你们进宾馆了呢。”
“哈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黄丽听完没好气的笑了起来。
“你还笑的出来？”

接下来，黄丽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王姐听。

“你老公去厂里上班是好事，但是，你自己也要多留点心眼。”
“什么心眼？”
“男人啊，一但有钱就变坏，你老公进厂里上班，收入肯定比你好，工作也比你体面，万一哪天他出问题了咋办。”

黄丽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个，今天听王姐这样一说，心里咯哒了一下。直到晚上睡觉之前，她还在想着王姐的话，回忆起丈夫最近显露出种种的异常：戒了烟、一回家就抱着本书学习，性生活次数变少。

“老公，最近真的戒烟啦？”黄丽故作撒娇相。张启国看着自己眼前这个粗枝大叶的女人撒着娇，除了吃惊就是吃惊。
“你，你怎么了？我戒烟一个月了。”
“我没什么呀，就是好奇，你怎么把烟给戒了，以前说了你好几次。”
“你不是说想开小卖部嘛，把烟钱给省下来呗。”

“肯定是借口，会不会是为了别的女人戒的？”黄丽心里想。

“你最近好奇怪呀，一回来就看书？”
“你知道的，我只有高中文化，现在进厂里上班了，身边很多大学生，我的工作虽然是苦力，但是多学点没准以后可以换岗位？”

“换岗位？”
“对啊，厂里很多人都是这样的，进去两三年，表现好就有机会换到更轻松收入更好的岗位。”

虽然张启国说的都是事实，但是黄丽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公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会变得如此上进，而且他一开始还反对黄丽的小卖部梦想，认为她不切实际想要的太多，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最后，黄丽单方面的总结出张启国变化的原因：在厂里认识了不错的女人，他是为了那个女人改变的。

这让黄丽心发慌，“不行，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开启我的小卖部老板娘生活。”黄丽在睡前对自己说。

直到第二天，她只要脑子里一有时间就想着这事。

“师傅，去新华路12号多少钱？”一名乘客问
“啊？新华路？新华路，嗯嗯，10块钱。”

“五块钱，上车马上走。”不知何时，一名小伙子出现在黄丽的车子对面，乘客看了看黄丽，又看了看小伙子，最后上了小伙子的车。

“去你的。”黄丽望着已经开远的车，骂了一句。

小伙子的行为在业内被称为“截客”：故意压低车费，吸引乘客。虽然司机们都十分的痛恨这种做法，但是大部分人依旧会暗箱操作。只是小伙子的行为太过明目张胆。

黄丽刚入行那会，为了能多赚点钱，也经常这样做。有一次乘客已经和别的司机讲好价格，她偷偷跑到乘客旁边使眼色，明白意思的乘客立马上了她的车。从那以后被抢了客人的司机就没给她好脸色瞧过。

现在被抢了乘客的是黄丽，她在心里把小伙子用她能想到的脏话骂了个遍。

没过多久，小伙子送完乘客以后，返回到刚才和黄丽碰面的地方。

“呀，你还敢回来，你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乘客，你太不要脸了。”黄丽用恶狠狠的态度对待小伙子。
“姐，上次你不是也霸占我在医院门口的黄金位子好几天嘛？”

听小伙子这样一说，黄丽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仔细看了看小伙子。

“呵，原来是你啊，我说怎么那么面熟，行，咱们扯平了。”
“姐，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是逼不得已的。”
“谁逼你这样开车啦？人家都是暗着来，你倒好，明着来，还当我的面明着给乘客降价。”

黄丽这样一说，小伙子更加愧疚了，他自己经常被一些老司机这样欺负，所以本身自己也十分的痛恨这样的行为，但是迫于某种原因，他自己也这样做了。

看见小伙子不说话委屈的样子，黄丽也闭上了嘴。

县城的午后，街道上出奇的安静，街道两旁除了乱停放的车辆还有乱摆的摊。黄丽眼睛盯着不远处卖着小玩意的摊，摊上的老板坐在小椅子上，眯着眼睛，没过多久，他的头就仰对着天，嘴巴呈o状打开，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整个人连椅子往后翻。

只是偶尔路过的车辆会把他从梦中惊醒，似乎提醒着他，这不是睡觉的地方。黄丽看着他半睡半醒被惊吓的滑稽样子，联想到平时自己在车上很可能也是这样的睡姿，一点也笑不出来。

怎么生活那么艰难，都没法睡个安稳的觉？

黄丽眼睛离开了摊位上的老板，向四周又转了转，45度角的位置，她看见了刚才的小伙子，更让她吃惊的是，小伙子正在低着头看书。

即使这行为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在黄丽看来，那画面很美。脑袋里一团乱麻的黄丽，此刻很想找个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她把车子开到小伙子旁边，停了下来。

“小伙子，看什么书？”
“看点电力方面的书。”小伙子看看，是黄丽，笑了笑。
“怎么会看这个？”
“家里穷，没读过什么书，想学点手艺，多赚点钱。”

黄丽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沉默了一会。

“姐，你开车很多年了？”
“嗯嗯，是的，也是没什么文化，找不到好工作，只能开开三轮车。”
“也是，攒点钱，以后自己做点小生意，开车太辛苦了，尤其是女的。”
“是啊，我就是想开个小卖部。”

“我女朋友的表姐的老公就是开小卖部的，听说做的很大。”
“是吗，那很厉害了，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没准以后我去他那拿货可以给我便宜点。”

“好啊，姐，你老公做什么的？”

听他这样一问，黄丽的脑子更加乱了，张姐的劝告和自己的猜测在脑袋里胡乱翻滚。

“在强强厂上班。”
“那么巧，我女朋友也是，她在里面做学徒，我每天都去接她。”
“这样啊，是嘛，我老公刚进去两个多月，那等他们下班，我和你一起去，刚好我也去接我老公好了。”

“有个借口去看看，没准可以看到点什么。”黄丽心里想。
“啊，嗯。我叫韦森，大家叫我阿木，你呢？”小伙子支支吾吾故意扯开了话题。
“你叫我黄姐好了。”
“行，黄姐，我突然想到我家有事，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聊。”

没等黄丽反应过来，阿木的车已经开远了。她这才想起，刚才他们两还为了一名乘客吵了起来。

阿木一走，黄丽心里的魔鬼终于有机会在她耳边悄悄说话，还告诉她，一定要去厂区门口看看。就这样黄丽把车开到了强强钢铁厂门口，故意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停车。此时，理智还在安慰她，要相信自己的丈夫。

6点整，工厂的大门被门卫开启，一下子，下班的工人把厂门挤得水泄不通。在不远处的黄丽探着脑袋盯着门口，由于害怕会被发现，她索性下了车，躲在车后面。

她看了一会，果然发现张启国推着电动车和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起出了厂门口，由于离的远，黄丽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呸，才进厂两个月，就认识年轻小姑娘，也不看看你现在的工作是谁找的。”黄丽心里燃起一团怒火。

看到张启国独自骑上电动车离开之后，黄丽才敢上车。她看着还站在厂门口的小姑娘，故意把车开到她身边。

“美女，坐三轮车嘛？”
“大姐，去荣华街12号那边，多少钱？”
“10块。”
“那么贵，我平时去才5块钱？”
“行，上来吧。”

到了荣华街，小姑娘下车之后进了一间很大的批发部。黄丽望着里面玲琅满目的商品，羡慕至极，她的心情更加的压抑了。

回到家，她没和张启国说一句话，没洗澡就直接躺床上睡觉了。其实她根本睡不着，脑子里都是小姑娘年轻的脸庞。

“怎么今晚睡那么早？不舒服啊？”张启国疑惑的望着黄丽。
“我今年多少岁了？”黄丽问
“都快四十了吧，你自己不知道啊？”张启国更加的莫名其妙。
“是不是真的老了？”
“那当然啊，我们儿子都高中了，你以为你还年轻啊？”

“不行，我要开个小卖部。”黄丽大声的说。
张启国被黄丽吓了一跳。
“我没说不让你开啊，反正我没钱。”

钱，才是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黄丽一想到这个三口之家，每个月的收入都刚好够糊口，没有半点存款，心里就难过得要命。原本指望张启国到厂里上班以后能好好的攒钱开小卖部，但是这个指望也落空了。

现在别说小卖部了，没准搞不好，连张启国都要弃她而去。

第二天一早，黄丽找到王姐，希望能从王姐这里得到更多的建议。

“依我看啊，你老公现在只是对那小姑娘有了好感，但是这个你也要多提防，有了好感之后，没准就真的要出事了。”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
“你去厂门口，守着他，看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我觉得他现在已经明显瞧不起我了，昨晚还说我老了。”黄丽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

“喂，你别哭啊。”
“我能不哭嘛，老公老公不要我，儿子也嫌我的工作没给他带来面子，想开个小卖部都没钱，你说，我过的什么生活啊？”
“你还想着你的小卖部啊，我们穷人就过好穷人该过的日子就行了，那些做生意的老板，哪个不是没有本钱？”

黄丽停止了抽泣，她突然想到了还有一个人没准可以帮她，这个人就是莫奇。但是一想到要和初恋情人借钱，黄丽还真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正当她还在思索怎么办的时候，张启国打来电话。
“小丽，我今晚有点事，不回去吃饭了。”
“啊，干嘛去啊？”

黄丽话还没说完，张启国就急忙的挂了电话。这行为促使黄丽心里的魔鬼跳出来为她描绘了一幅又一幅张启国出轨的画面。

“赶紧啊，到厂门口守着，跟着他看他到底晚上要去哪里？”王姐在旁边怂恿着。黄丽心里多了几丝害怕，万一真的撞到点什么，她要怎么面对呢？

车子经过服装店，黄丽看了看还有时间，决定停车进店买衣服。在店里胡乱试了一套，没看价格就直接买下了。

“姐，真豪爽，就喜欢您这样的顾客。”
“呵呵，是吗，帮我把旧衣服打包，太忙了，等下要去参加婚礼，都忙的没时间买衣服。”

黄丽顾不上花钱的心疼，只是遗憾曾经在这落下的那把紫色小伞找不回来了。穿着新衣服的她隐约感到自己走起路来，带了点风。

毕竟全身名牌，能给人到来莫名的优越感。

到了强强钢铁厂门口，黄丽紧张极了，这时理智的小人又在安慰她，全都是误会，别担心。

6点一到，厂里的工人密密麻麻的涌现出来，黄丽像个侦探似的，死命的盯着人群。她看到活跃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看到同在厂里上班的夫妇骑着电动车，还看到自己的丈夫张启国和上次的小姑娘一同出了门。

两人在厂门口停了下来，这次张启国没有推电动车，很明显，两个人有共同的目的。没过多久，两个上了同一辆三轮车。

看到这一幕，黄丽的心凉了一大截。她踩空了油门，深吸了一口气，三次尝试之后才成功的启动车子。

张启国乘坐的三轮车在荣华街的批发部门口停了下来，黄丽在不远处也跟着停了下来。黄丽看见他们两人进到批发部里面，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这半个小时，对于黄丽来说就像炼狱一般。

“呵，不同意我开小卖部，自己却和有小卖部的小婊子乱搞，你走着瞧。”看着刚进门的张启国，黄丽心里想。

“我回来了。”
“嗯。”
“你买新衣服啦，真好看。”张启国看着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的黄丽，感觉到了空气里有令人不快的气氛。
“哦。”

结婚多年，张启国第一次夸了黄丽，然而这并没有让她很开心，心里的魔鬼告诉她，这种夸奖肯定是做了坏事之后，心里的负罪感带来的。

一个晚上，张启国都没敢和黄丽说话，一个人闷头看书。而黄丽则苦于自己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同时，她想着该如何开口向莫奇借钱。

第二天等家里人都出门之后，黄丽从老乡那里要到了莫奇的电话。
“您好，莫奇，我是黄丽。”
“哦，是小丽啊。”电话那头，莫奇的声音热情洋溢，这让黄丽放松了不少。
“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喝茶吧？”在黄丽的演习里是想说“出来喝咖啡”但是又怕真的喝咖啡的话会比喝茶费钱。

“行啊，今天我就有时间，在素人咖啡店，我请你喝，我们好久没好好聊天了。”黄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