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年前，我还在报社的时候，有一次晚上值夜班。
值夜班最怕版面临时有大调整，但是那天晚上好像情况不断，焦头烂额。
大概到了晚上12点多才算终于结束。
临走，不知道还是出了什么状况，在电话里接到霹雳啪啦的一顿狠批。
好疲惫。
后来我开车回家了。
在快到家的道口，遇到火车挡道。
我和另外几辆车停在路口等着火车通过。
我坐在驾驶室里，看着外面昏暗的路灯默默发呆。
不知道脑海里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冬天晚上，我睡在床上，爸爸喝酒回来了。
他说他很渴，要我起床给他泡杯茶。
可是我都睡了，而且冬天好冷啊，我不愿意。
我妈妈起来去给他泡了。
我爸爸接过茶杯，狠狠地将茶杯一把摔在我床前的地上。
玻璃渣碎了一地。
我趴在汽车方向盘上，完全失控地大哭起来。
火车咔擦咔擦地从身边轰隆隆地碾过，我正缩在床上，正惊恐地看着爸爸，不知道他接下来还会怎么样。
我才七八岁而已。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我已经30多岁，爸爸已经老了，我为什么还要如此耿耿于怀？
一定是因为在工作中遇到了一点小挫折，我就需要一个借口发泄而已。
是的，就是这样，
这些童年的片段，它们一直充当着这样的工具，当你伤心痛苦沮丧绝望的时候，它们就会出来，让你更伤心更痛苦更沮丧更绝望。
我们以为孩子还小，可以随便处置他们。
就算打了他们辱骂了他们又怎么样，过些时候他们就忘记了。
就算记住了又怎么样，我们对他们这么好，打骂几次算什么。
不，完全不是这样！
你们大人内心麻木，就以为孩子也内心麻木，
你们大人思想粗暴，就以为孩子也思想粗暴，
你们自己野蛮成长，就以为孩子也应当野蛮成长，
可惜孩子生来丰富、内心敏感：就算你给我买了100件裙子，可你那一次将我关进了小黑屋，那我宁愿不要你一万件裙子。
你们对我的好我全部记得，
你们对我粗暴的时光，我从来没有跟你们再提，因为我希望你们以为我已经忘记。
这就是我为什么从来不敢随意打骂我的孩子，
就算非常生气还是提醒自己不要失控，不要失控，
我要让他们长大后，当他们伤心痛苦沮丧绝望的时候，想起爸爸妈妈，他们可以不那么伤心不那么痛苦不那么沮丧不那么绝望。
因为我们此生未必会成为什么，但一定会成为孩子生命的底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