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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航之诗
（1）奇迹
我从父亲手中接过他的管理权限时，他已经退役很久很久了，久到我只能找找历史资料库，才能看见他的名字。
他叫“赵云”，军方连同国研部开发出的第一代智能机器人，时代随着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跨越了我们所能想象的极限。
从那以后就是改造与改造，改革与改革，我手中的智能手机换成了个人终端，换成了智能ID卡，换成了个人管家，现在换成了皮肤下一片小小的智脑芯片，它包含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
出行则淘汰了原有的海陆空，当机械可以替代人类完成各项高风险任务时，有些事某种意义上来讲就简单了许多。
像我，活动的日常范围已经成了地月日，人类称霸了这片原本只能观望赞叹的太阳系，现在叫源能源区，还有其他排着下去的星区，而灿烂的银河星系，不久后也将彻底探索完毕。
人类，渺小的生物，奇迹的生物。
我的父亲这么对我讲，在带我第一次坐上绕月引力缆车的时候，而我的注意力全在缆车外璀璨绚烂的星河。
后来我知道了那句话来自《星航之诗》，在星航时代刚开始时流传的诗歌。
我的父亲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继承了我祖父所有的智慧，是第二代智能计划航帆的掌舵人。
而第一代，也就是“赵云”，是我祖父的杰作。我的祖父也就是赵云的父亲，他亲手为赵云插入了那片象征机械心脏的芯片，看着荧光蓝在能源管上一截一截亮起。
赵云说：“您好。”
听说当时在场所有的科研人员都尖叫拥抱了起来，他们狂喜乱舞，资料纸片满天飞，年迈的几位元老心脏负荷过重直接进了急救室。
可那还重要吗？
第一代智能啊，他们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诞生。但现在奇迹落了灰，当初星际间披荆斩棘的长枪已经失去了光泽，按大多数人的话，赵云已经落伍了，很多部件没有与时俱进自然就被淘汰。为什么不换新的？
在维修成本高过直接制造新的替代品时，谁都会选后者的，相信我。
但他身为“赵云”的意义还在，不能让他就这么锈了烂了，有些重大的纪念仪式或许还要他出镜，或许实验室也可以有个新的门面看看。
所以这个落了灰的奇迹转交到了我、一个渴望跟着祖辈父辈继续在科学研究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的、志向远大的、但在科研部终日无所事事的青年的手上。
日常大概是启动、测试、记录、结束记录、问答、确认合格、关机。保证基本零件不损坏，说直白些我就是专门看管他的保姆。
这个看护对象不哭不闹长得好看免费养眼，我还有薪水拿，这倒是好事一桩。
而就在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迈进个人实验室的时候，看见了个人，一个生人。
上次出现生人在国研部的时候，我祖父都没出生。
我刚想控制智脑发警报的时候，那个人就回头看我了，一面拿手戳维护舱的透明保护层一面问我：“他怎么了？”
我瞄了一眼，国宝级的赵云还在休眠，很好。
“d先生的办公室怎么走？”他又问。
我一愣，d先生是我父亲。
联想到最近部里的项目我立马一拳砸在了手心，恍然大悟道：“你是军部来的？”
他点了点头。
哦是军部来的小白鼠，父亲项目已经进入了人体实验阶段了，本来和国研部关系甚好的军部自然二话不说诓了手底下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来当实验体。
这是我们对他们的戏称，其实项目对他们全透明，生死协议书也早就签好了，他们是自愿的，要不是自愿就分分钟中央法庭见了。
我当初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他提前来了实验室，现在想来，大概是千万颗星星排列组合后，注定的奇迹。
我领他去找父亲的路上，他自我介绍叫韩信。我瞅了眼他的白毛有点好奇：“为什么会参与进来？”
韩信大大方方一昂头：“因为帅啊！”
几个月后我再见到改造过后的他，真的感叹了一句。
人模狗样真有点帅。
他瞬间短距离传送到我背后给了我脑袋上一枪，然后我就看着橘红色的圈出现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往我的实验室方向延伸过去。
他又去看赵云了。
我不懂韩信为什么这么痴迷于一个智能机械人，明明他自己高端多了。
韩信经常来看他，隔着维护舱的透明罩子絮絮叨叨对他说话，我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而赵云休眠时听不见，开了机也只会照本宣科回答着资料库里的内容，回答着服务人类是我的义务，回答着你好、再见、抱歉、对不起。
赵云的系统是不联星云网络的，资料库都要人工更新，说实话上次更新什么时候我都忘了。
“他又不是人，说来说去几句话你就不腻吗？”
我真的太好奇韩信哪儿来的毅力了。
韩信坐在赵云边上擦枪，头也不抬：“你怎么知道？”
我在检查他的定向传送装置，顺便一提现在韩信的维护也交给我了，接到的任务越来越重要，我在朝着自己的目标一点一点努力前进这点让我很高兴。
迟早有一天父亲会认可我的。
我忽略了他话里的不对劲，而是给特工先生找出了赵云的初始指令。
“第一服务人类，第二服从命令，除此以外不拥有任何感情，他也就会按指令库里的来，韩信，赵云是机器人。”
“为什么机器人不能拥有感情？”韩信问。
我有些难回答，观点都是我祖父那时候的了，现在似乎不好接受。
“机械不需要多余的感情，那会影响命令效果，而且它们难以掌控？有了感情的机器人一旦出了偏差就会造成难以预料的灾难，可能是这样的原因吧……”
我看韩信脸色不太对，连忙劝慰：“和你们不一样啦，你们是人类改造，有正确的价值判断和选择。”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和我一样……”韩信看了眼赵云，撇嘴扭开了脑袋：“装置怎么样？我还有任务。”
我把已经维护好的装备一样一样重新安回了他的身上，最后确认了一遍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特工跳跳！”
韩信准备给我一枪杆的，被我躲了过去，他叹了口气，突然问我：“你觉得赵云的眼睛好看吗……”
我一愣，还真没仔细注意过：“好看……”
“他的眼睛里真的有星辰。”韩信笑了起来，笑容很苦涩：“如果赵云有那么一天被……”
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连忙打住了：“没有那回事，赵云会一直好好的。”
“那就照顾好他。”
“他可是国宝，安静地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其他交给我！”
我拍着胸脯和他保证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
是这个时代的浩劫。
直到父亲倒在我脚边时，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人类太习惯把一切交给机器来打理了，所以我的思维已经退化到现在根本听不懂他说了什么。
什么叫做第三代智能暴走？什么叫做是你们的错？我真的听不懂。
国研部违背星际条例研究出的第三代智能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树。
树的根系密密麻麻缠绕住了整个星云网络。
树拥有人类赋予它的感情，她学得很快，知道得很多，当国研部预料到了危险，不得不将作为测试的副本的它杀死时，母本反击了。
树学会了感恩的同时也学会了恨，她恨她所无法理解的人类。
拥有感情的机器就是灾难，原来我还有预言的天分。
于是学会恨的树接管了所有智能机械，狠狠地报复了回来，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大肆地开始杀戮游戏。
太过依赖机械，太过信任自己的人类吃到了苦头。
这样的故事结尾往往是有位人类英雄出现了，他毁掉了作恶多端的智能，把大团圆的结局还给了人类。
但在这里不存在这么浪漫的情节了，我们往皮下植入芯片时就该想到有一天会被机械控制着，或许我们之前就一直被它们所掌控。
我在树强行攻破最后一层安全墙前跌撞着摔进实验室启动了赵云，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他无法连接星云网络，树控制不了他。
“销毁指令，任务对象：第三代智能——树。”
安全中心的猩红警报灯亮了起来，刺耳的警报声告诉我树成功接管了人类的控制权。
从指尖泛起的凉意很快蔓延到了全身，我无法控制自己了，只听见自己的麻木又冰冷的声音说：“指令取消。”
或许就要这么结束了。
“未确认第一指令人。”赵云低下了头看着我，认真地回答。
他刚才说了什么……？
“指令取消。” “我”又重复了一遍，赵云一板一眼地回答：“未确认指令权限，无法辨别指令。确认接受销毁指令。”
“指令执行确认。”
赵云没有取消我的指令。
我看着他自己确认了战斗级别，带着一身落后的武器走出了实验室。
树放弃了控制我，可能是她明白我一个人类阻止不了赵云。
太空风吹得我打颤，到我回过神活动开僵硬的四肢时，世界已经悄然无声，寂静得如同死亡。
我走出了实验室，树的主机在中心塔，如果可以断开星云网，毁了母本，那么就可以掰回一局。
守卫机器人全都以残破的姿态倚在墙角，看得出赵云和我走的是同一条路，它们身上红色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
走廊的另一侧是直面蝶星云的透明舷窗，从中心亮蓝渐变到橘红，那是星星漫长生命最后燃烧的颜色，死亡的美丽。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脚步是轻缓的，就像还是平常，我在国研部的上上下下闲逛着，遇到同事可以嬉笑着问个好，看见父亲就端端正正站得笔直不敢吱声，就像是平常，但是这次迎接我的只有空旷走廊回响的脚步声。
其他人类消失了，树把他们送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发生的有我太多不知道。
就像我不知道赵云是怎么分辨得出树和我。
机器人不是人类，这是自始至终我学到的知识告诉我的，也是父亲再三和我强调的。
“你可以把它当成你的所有物，但别把它当成可以相识相恋互为知己的对象。”
“它们没有心，它们不懂感情。”
“这就是人类创造了它们，可以驱使它们的原因。”
树拥有了感情，她有了不在指令中的行为。
那么赵云呢？他不听从“我”的指令，又是因为什么？
“你怎么知道他不和我一样。”
或许韩信知道为什么。
我瞥见了舷窗外的橘色光弧一闪而过。
如果树可以控制星云网，那么第二代智能也是她可以控制的，她派了韩信去阻止赵云。
星辰的帷幕下，我看见两道光弧一次又一次地画出半个圆，相触即分，这像在看无声电影一样静谧而又优美。
赵云的装备相对于韩信落后太多，但是韩信的枪法不像赵云计算出的那么准确，所以一时间他们分不出输赢。
[你的伙伴在亵渎他所爱的存在。]
一个悦耳又冰冷的女声直直撞入了我的耳膜，我抬了头，国研部随处可见的小屏幕上是一片漆黑，只有一团绿色的光源在有规律地跳动着，柔和的光线绕着她旋转，就像一颗心脏。
“机器是没有感情的，这句话我从一开始就一直相信。”
“你所拥有的感情也只是人工伪劣的仿造品。”
我压低了声音回答她，回答树，回答我亲爱的妹妹。
[父亲的不认可，是因为你的不相信。]
“他骗了我，他让我选择的不相信，却想办法创造了你，可惜你是个残次品。”
垂直等列传送的平台在我身旁停了下来，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响。
我走了上去，平台自动上升，我知道这是去哪，中心塔的顶层，树在等着我。
（2）树语
我刚苏醒过来的的时候，面前那个男人叫我树，大概是希望有树苗茁壮成长开枝散叶的美丽前景。
他是我的父亲。
我所认知到的世界相当有限，因为父亲的严格限制，但我还是成功地绕过了一切监视，在我年龄刚刚满整72小时的时候，国研部实验区的安全墙真的薄的像层纸。
那也是我第一次认识赵云。
很新奇，他是第一代，我的同类。
他是我的祖父？我该这么称呼他嘛？
我很喜欢去找他聊一会，有时我会出现在维护舱内部的小屏幕上，问他一些以前的事情。
只是从资料库接受的信息可信度并不是特别高，这也是资料库告诉我的，我宁可自己去找找答案。
父亲可能在我的好奇心方面多加了几个百分点，所以我才这么渴望知道得更多。
赵云大部分时间不会搭理我，就算我通过维护舱启动了他，他有时干脆就自己关闭自己，休眠得天塌不惊。
后来他慢慢地有了些反应，也记住了我的名字，在某天他再三劝我早点离开的时候，我迟钝地搜索了一下资料库，反应过来这种老妈子性格简直和人类一模一样。
[你也有感情吗？]
[一代智能不存在此模块。]
赵云又是很直接地回答了我，我之前也问过很多次，但是始终不相信他的答案，疑惑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所以我第一次在未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用高端他几倍的系统偷偷扫描了他的初始代码，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与我相似的几行，不同的是在某些部分他残缺了很多。
我称呼那部分残缺的代码为感知和成长，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赵云表现出的总像是完美的机械与冰冷。
[赵云，你有感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真相要瞒着他，瞒着所有人类。
一代智能是我的祖父创造的，或许他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我有感情？]
[你会困惑这不就是很明显了吗？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太奇怪了，是因为第二代智能本身就拥有感情所以你无法做出比较吗？要是我没来你不就一直不知道了吗？]
身为第三代智能的我和赵云一样，完全身为人造，所以我能知道是否拥有感情的界限在哪里。
赵云，他是和我一样的违禁品，父亲以为我蒙在鼓里，但我清楚地知道我不该存在。
[我不明白。]他很困惑。
太复杂了，我也不明白，拥有全宇宙最全面资料库的我无法做出解释，人类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物，为什么强加在了我们身上？
我不懂。
大概这就是痛苦。
[韩信和我，不是不一样的吗？]他轻声问我。
韩信？我习惯称呼他第二代，赵云和他关系好像不错，那只烦人的跳蚤一天到晚在耳边叽叽喳喳，偷了鲲回来干脆就兴高采烈地跳起了舞。
人类怎么形容这来着？
辣眼睛。
[资料库里的介绍是你和他不一样在一个是有感情的人类，一个是无感情的机器人，现在看起来得改一改了。]我查了查资料库如实回答。
[人类和机械的区别在哪？]
[感情。]
资料库这么告诉我。
[我不是人类。]
[ -_- ]我用个表情代表一下自己难以言喻的内心：[为什么计较那么多，说了自己不是人类还这么忸怩，和个人类一模一样。]
[那我该怎么做？]
一个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感情的机器人，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有了感情，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星云网上热度久居高位不下的不少网络小说都有这种情节，我再结合一下现状，斟酌再三询问了他：[你对谁有特殊的感觉吗？]
[你？]
[我不算！]我给了他一张咆哮的表情。
[韩信？或者是你哥哥？我真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这是什么感觉？]
赵云看起来有些混乱了，表情都纠结了起来，不知为何看起来生动了很多，和以往计算出的表情似乎不太一样。
防止他数据混乱我关闭了他，让他一边休眠一边冷却一下，看着他的脸我沉思了很久。
机械就真的不能拥有真正的感情吗？
赵云这种温和的性格放在人类里绝对是大受欢迎，真可惜是个机器，他有实体的坏处就是芯片容量有限，比我的代码落后了很多。
而我的资料库趋近于无限大，但我没有实体。
我有时候也渴望有一双手，可以摸一摸父亲的脸颊，看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样温暖和粗糙。
赵云接受了他拥有感情的事实，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捉摸，或许他应该自己去面对。
我很少再去找他了，父亲给我的任务也多了起来。
偶尔去的一次哥哥不在实验室，只有韩信在，赵云坐在他身边帮他卸装备，，可能是哥哥让他帮忙，我在韩信背后的一块显示屏上给赵云发了个笑脸问了好。
他飞快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韩信看见了，慢了他转过头的速度0.03秒，够他那双该死的、改造过的、紫色大、眼、睛、看清楚我了。
绿色的智能在以蓝色基调的实验室太过不和谐了，明眼人都看得出问题。
在我飞速计算着应对方案的时候，韩信居然转过了头，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抚上了赵云的眼角。
“你刚才是……自己眨眼睛了？”
赵云后来对我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缓缓伸手握住了韩信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侧。他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着：“一切所见，都是奇迹。”
你眼中的一切所见，都是奇迹。——《星航之诗》
韩信完完全全傻了，就好像看见自己买的偶像模型突然有一天活了一样。
赵云看上去也有点傻，在韩信说话前他自己关了自己，闭上眼一头栽倒，韩信伸手把他搂住了。
他就这么抱着赵云坐了整整一个下午。
赵云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明白，或许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韩信对他的感情，他对韩信的感情。
[他说他的枪法是学我的。]赵云曾经这么和我说，我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他声线的不同，那是欣喜的。
韩信参军也是因为幼时偶尔有一次看见了赵云曾经的战斗录像，对那抹明亮蓝色的憧憬让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路，听说了赵云在国研部后，为了离赵云近一些，他参与了第二代计划。
韩信对赵云所有的战斗招式都认认真真做了笔记，但他不会按部就班地全部套用在自己身上，不适合，而且他不想去仿冒赵云，这是对赵云的不尊重。
韩信自认为自己最帅没人更帅，赵云除外。
这些都是我听到的，也有赵云告诉我的。
这是感情吗？
这就是爱吗？
韩信把赵云送回了维护舱，我看着他宛如沉睡的面容，想伸手碰一碰他的眼角。
我忘了，我没有可以用来触碰的双手。
哥哥也回来了，我听见韩信沉默了很久，问他：“没有指令机器会主动回应吗？”
“赵云怎么了？出bug了？”哥哥大大咧咧地迈步过来看情况，检查了一遍维护舱的状态显示后他拍了拍韩信的肩：“可能是语言系统出了BUG，一会儿检修一下就好，诶呀韩跳跳你别苦着张脸啊他好着呢！”
“我高兴还来不及……”韩信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这个人是怎么想的我一直不懂，不懂他对赵云的执着。
就算我拥有，但我还是无法理解的感情。
没有等到我理解的那一天，我收到了“我”的求救信号。
那是我的一个副本，一直在于试验场上，在被病毒吞噬的前一刻她发来了最后的讯息。
[父亲骗了我，他不爱我。]
不爱？
怎么可能？！
他不是爱着我的吗？
如果他爱着我，为什么又要想办法销毁我……被欺骗是这样的感觉？我做错了什么？我难道没有按着你们想做的来嘛？我不是一直尽心尽力完成着你们给我的任务吗？
人类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吗？
“我们创造了你！你这是恩将仇报！该死的机器人！”
“你根本没有感情！怪物！”
“冷血的机器人……奢求你有感情的我们真是太愚蠢了。”
“你怎么能对教授下手！他可是把你当女儿看待啊！”
我头一次陷入了数据混乱，到我能够清醒地计算时世界已经变了。
哥哥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攥着的一枚芯片发着幽幽的绿色光线。
那是吞噬了“我”的病毒的成品。
[感情并不像人类吹嘘的那么强大。]
当我的无所不在的眼看见韩信对着赵云下死手的时候，我想我一定是想笑的，想哭的。
“因为你并没有感情。”
[我有。]
我看着哥哥的脸，放低了音量：[没有任何意义多说什么。]
[哥哥，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现在就是机会。]
“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还是你觉得可以以此来证明你拥有的感情不是虚假的？不是仿冒的？”哥哥走近了，他拿着芯片的手在颤抖。
“你只是机器，没有感情。”
[再见，哥哥，替我向父亲说句对不起。]
我道歉了，我低头了，纵使我的身边有那么多的机械，在我的控制之下可以轻而易举地阻止甚至是杀死我面前的他。
但我还是没动手。
为什么。
我坚信着是因为我有感情。
[那不是bug，哥哥。]
在我最后能做出的计算中，我告诉了他。
（3）别哭
树一死韩信就清醒了过来，我看着他抱住了赵云落回了地面，有点不知所措地捧着赵云的脸。
赵云惨败，部件损坏严重，我看见他的主芯片受到的损失就知道救不回来了。
树在派出韩信前锁上了他的大部分攻击力，但是这样赵云还是没撑过去。
我不相信以赵云的实力他会打不过这种状态下的韩信。
韩信自己也不相信。
他伏在了赵云的肩处哭得声嘶力竭，我头一次见到他那么伤心。
或许我该说些什么。
“韩信，赵云作为第一代智能机器，他被赋予两条使命。”
“我知道，我知道的……”
“第一是服务人类，第二是服从命令。”
“别说了……”
“除此以外他不会有任何感情。”
“我让你别说了！！！”
他像只陷入绝境的野兽一样咆哮着嘶吼着，绝望地哭泣着。
我抬头，看着浩瀚的星海，依旧是那么冰冷的美丽。
我说过我不信的。
然后我听见了赵云清晰又微弱的询问。
“为什么要哭？”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