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每次回老家,总想到沟下走走。

沟下已无人家,触目处处是残垣断壁。

除过几家在老院子里喂羊的,村子里的老乡已很少有人来了,连下沟的土坡也被两边的野草逼得只容一人通过。

父亲和老弟去给羊打针了。我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寻思着到处走走。

出门右拐过桥,桥头的野蒿一人多高。我似乎看到蒿烟滚滚中,根上叔“啪”的一声醒木,“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愁”,夹杂着大人小孩儿的笑闹声,评书开始了。

那时候,听评书应该是最快乐的事了。根上书的评书把我们带进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而他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候,来句“欲知详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让人意犹未尽。于是,小小的人儿便会在心里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想,也盼着第二天晚上快点到来。

桥头的第一家是玉香姑家。她家的门槛高高的,母亲在农闲的午间,常常会带上针线,和门口的婶子嫂子聚在玉香姑的门楼下,一边拉呱一边纳鞋底,或者织毛线。

我们小孩子则是在她家门口那棵粗壮的皂角树下玩着各种游戏,“砸沙包”“跳绳”“踢毽子”,或者滚铁环,掰手腕儿,甚至玩儿尿泥。

现在那棵皂角树还在,只是玉香姑家的门楼已成一堆瓦砾,山墙坍塌只余半截,房顶上也被狗尾草占领了。经年累月,雨水侵蚀,两孔窑洞的洞口也快被封了。

时光不再,斯人不再。旧时的伙伴儿可也无恙?

顺着玉香姑家往东走,这条路我上学走了五年。踢着小石子儿走过,端着煤油灯走过。走过七八家,便到了那时的小学堂。

小学堂原是祠堂。当时应该是村里最好的房子,雕梁画栋的。记忆里,威风的门楼,高高的台阶,粗粗的柱子,连那黑红油漆的大门,还有两个大大的门环,都令人生畏。

如今除过上房依稀还有旧日的影子,门楼和旁边的几间已夷为平地,长满了荒草。

整个沟里寂静得甚至能听见风过落叶,有只什么鸟扑棱棱飞过,我忽然有点害怕起来。

再往东,是有条小溪的。那时候,妇人们会挎着篮子,在溪边的石板上,用棒槌捶烂几颗皂角板儿,洗衣服。孩子们有捞虾的,摸螃蟹的,欢乐的笑声在沟底久久回荡。

我終还是没敢再去看小溪。折回桥头,正好遇到母亲,母亲说,沟下的这些老院子都要收回了。

沟下的院子收回推成地,倒也是好事。只是心中还是会升起几丝说不上来的情愫,现在来尚能寻到旧日的一些踪迹,来日再来呢?只怕一些回忆只能梦中回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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