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狗死了
时值春末,土国南部,一副要入夏的势头。最近船上工作不多,这半个月和艾米还有两个同事搬进了城郊的一套公寓。闲来无事,每天傍晚总会去海边散步。
已经连续三天都在靠近海边沙滩的长椅上,看到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袭黑色风衣外套,长发齐肩。虽然在土耳其人看来,东方人的脸都差不多。但在我这个在土生土长中国眼光看来,这个姑娘算得上是长着一副极其惊艳的面容。我所在的小城很小,几乎没有东方人,特别是不会有中国人。大多中国人到土耳其只会到固定的几个城市打卡游玩,比如说:伊兹密尔去卡帕多奇亚安塔利亚啊费特希耶等等什么的。
太阳开始西沉,距离海湾西面的矮山约莫一竹竿的高度。橘黄色的夕阳余晖,开始撒向黄昏的海面,这座小城又要进入梦幻的时刻。每到这个时刻,便是这座小城最美的时候。
“你是日本人吗?”我用英文问道,因为我不敢确定,我只是在这边遇到过少数日本人,故有此一问。
“不,我是中国人。”她用很标准的美式英语说。
真的吗?真巧,我也是中国人,我已经连续三天差不多这个时候在这里遇到你了,我中文名,叫李殊甚。很高兴能在离祖国这么遥远的地方遇到同胞。
也很高兴认识你,叫我安妮就好。她简单的回复道。
安妮安妮记着了,真好听!这是你的英文名字么?你英语讲的真棒。我说。
不是的,我的中文名就叫安妮。只是我把前面的姓氏省略了。朋友们,平时都叫我安妮的,你这样叫我就好。安妮说。
嗯嗯,记着了。但我看你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眼里充满了阴郁,我说。
这你都可以看出来啊?算是吧。
因为,你跟我遇到的其他来土耳其旅游的国人有很大不同。我去过伊斯坦布尔,那里有很多从国内过来旅游的中国人。她们的面容他们的眼里泛出的完全是另一种状态的存在,我说。
我离婚了,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就随便,买了张机票就飞过来了。你呢?
我起初以为你是因为分手才来的这里,没想到是因为婚姻问题。我啊,我在这里的一艘船上工作,是船长的助手,我说。
能够在这么安逸的一个地方,工作,那感觉一定很棒。你结婚了吗?安妮说。
也不是,我没有地方去了。这里确实很安逸,但是呢,或多或少也有不好的问题啦。比如说,一年到头,根本就遇到一个中国人,想说汉语的时候,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我啊,我没有结婚。我有未婚妻,可是她去世了,很久之前的事了。安妮,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安妮,嘴角上扬,露出了浅浅的酒窝,随即面部表情又很快恢复冷峻与忧郁。也许她在那一瞬间,很好奇这个才短短相识不到一刻钟的男子,这么好奇她的故事。也许她也在这一瞬间,惊奇于,这距离祖国万里之遥的异国,竟有一个男人,和自己有相同的命运,相同的境遇,他一定很爱很爱他的未婚妻吧!安妮这样想。
好啊,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从头给你讲,也许会很长,也许会很无聊,但都是我的亲身所经历的事。有快乐,有苦涩,有爱情的暖,有恨一个人的彻骨,有那无助的的日日夜夜。殊甚,我说给你听。安妮看着我说。
殊甚,你相信爱情吗?
听到安妮突然问我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爱情?距离我多么遥远的事物啊。比那万里之遥的家乡还要遥远,在年少岁月也许有吧!
我曾经相信爱情安妮!我简短的回道。
我也是,只不过我现在依旧相信,从未改变。好了,殊甚。我给你说我的事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讲呢?那就从头说起吧。
我的整个中学生活都是在印度度过的。十无岁那年,父亲因为工作原因,被所在公司外派到德里。可以带家属,所以母亲和我还有父亲就一起从一个叫安江的南方小城,到了印度德里。理所当然,我也只能在德里继续完成中学课程。从小呢,我一直就和喜欢英语,从小就很用心的学习,有一定很好的基础,在德里我很快就完成了语言预科测试,顺利入学。但我还是得比别的同学多一年才可以毕业,只是语言过关的话,别的科目是没办法顺利结业,考入大学的。就这样在德里,平稳的过了四年。四年后,我顺利的考入孟买很好的一所理工科大学,中学毕业的那一年夏季,距离大学开学尚早。那一年夏季的德里,异常炎热,近四十度的空气温度,出个门,简直要窒息。再加上,严重的雾霾,空气的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酸酸的味道。
安妮,你要不要回国去转转,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老爸突然说。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夏天哪里都热,不想出门,我说。
那就去提贝嘛!老爸前些年去过,那里夏季真的是最舒服的季节。有安多一望无际的草原,康区的高山峡谷,贡布的茫茫林海雪山冰川,羌塘的苍茫原野,阿里的远,卫藏众多的寺庙浓郁异域的宗教气氛,每一个地区都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不热。老爸洋洋洒洒的说道。
真的不热么?老爸,我说。
真的不热,高原嘛,阳光会很强。你还记得老爸那个朋友么?次仁?就是老来咱们家喝茶那个叔叔。他家以前就是康区的,后来出走印度,在这里娶妻生子做生意。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安妮!老爸说。
我真的不该回去的,殊甚。安妮突然停下对我说道。此时安妮依旧面无表情,这句话她说的很淡,但我依旧感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说的是那么的彻然。
安妮,世界上没有重来的,就算给你一次机会回去的话,其实我们自身在当时的那个环境那个际遇下也会做相同的选择的,人生从不能重来。我说。
其实,我给安妮说这些,又何尝不是在这样告诉自己。
太阳已悄然落入海湾山的后面,不知不觉间天色灰了下来,虽然天空中的云还是会犯着桔红色的霞光,但看得出越来越淡,因为太阳又落山了!一天又过去了!记得我刚来土国那会,没什么朋友。也没有现在的工作,我在一家土耳其料理餐厅做义工,说是义工,但是还是和员工工作一样,每天工作的时间特别长。平时难得出门一次,但每周休息的那天,我就会租上一辆小摩托车,去城里临近的乡村远行。在那时的自己看来,只有这样自己才是最自由的。迎面的风吹拂,乡村公路两边参天的松树,也时常也可以看到周末出来野营的土国人。他们大部分很热情,看到我东方面孔,总会叫住我。然后扔给我一瓶啤酒,干杯朋友!我总会说,我骑摩托车,这样会很危险的!他们永远会给我说一句!
no problem!
就是这句,no problem!我听的最多的一句英语!
偶尔,也会有土国人。会给我叶子!但我想如果我真的嗨叶子的我真的会把自己交代到这!一杯啤酒,绝不至于让我失去理智,但叶子绝对会。
后来可以在船上工作,那个人很好的船主。也是这样认识的!总之怎么说呢?人生,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何奇遇。再平凡的人生里,也满是故事的存在。
殊甚,你说的对!没有重来的。安妮说。
安妮我以前听过一首歌,里面的歌词这样写道。我给安妮哼着唱道。
‘心中的一角靠近胸膛的地方
有着抹不去悲伤的理由
在那个被称为年轻的时候
我更喜欢那时的自己
可能因为那时候的我正疯狂的追寻着什么’
我更喜欢那时的自己,可能因为那时候的我正疯狂追寻着什么。安妮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