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虽然苗还在地下潜伏。我用力撞开头顶坚硬的泥土，我已经听到蝉的鸣叫，我明白她再骄傲只能华丽一夏，将死如秋叶之静美。
我露出脑袋的时候，没有前辈所说的阳光明媚，我发现自己身处稀稀疏疏的阴影里，头上落满交错的光。身边树已是参天，抬头望，闪了脖子都看不到冠。
我悠闲自在地活着，视线好似放宽了点，偶尔有鸟在我身上嚣张跋扈，我也不去理睬，随着一声枪响，他们四散开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波心，溅起的星星水花。只是猎人，拜托您枪法要准，您总是伤了我的叶子，那是我的意中人。
我听前辈讲过，他在校园里挺拔，为孩子们撑伞。他听着上下课的铃声，就像听音乐那样，他看到一大片的孩子蜂拥回到教室，脸上有了不多见的失望。他说那个男孩叫阿舟，三年以前五官没有棱角，后来眼角却出现泪痕的影子。那个女孩原本伶牙俐齿，后来却缄默不语。
柳树林的前方是醉花荫，那里的花大片大片地盛开，人闻了会醉倒温柔乡，我闻了能酿出新酒。
从柳林向北走一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公里，是蓬山，山里居住着青鸟，树族最老的树也没见过，据说她是凤凰的前身，光明与爱的使者。
秋天到了，天高云淡，蝉不再唱歌，我将要收获，脚边掉落的是惺惺相惜的果。饥饿的猎人捡走了它，只是猎人，拜托您不要全部抢夺，那是我的孩子。
冬天没有白色，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燃烧着，那凶巴巴的黑烟汹涌着。我的周围没了阻挡，我见到了天光也见到了火光，对面的人家有个小孩在看我。再次醒来，我汗水涔涔，躺在一条黎明的河上。
我是一棵树，虽然现在没有扎根泥土。我也很为难，我失去了意中人，失去的孩子，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会的，总有一天，我会开满茂盛的叶子，结满鲜艳的果子，在风雨后的阳光下忏悔，微笑。
－end－
2020.3.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