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张凡（一）

电视中的新闻不断切换着画面，张凡的目光聚焦在屏幕上一张图片上，主持人略带老态的声音透过液晶屏传来：“自2122至2125年世界性瘟疫爆发起，全球人口进入负增长锐减状态，联合国常任委员会决定......”

2125年。张凡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仿佛被闪电击中般突然惊起，2125年！他飞快地打开手机上的日历，不错，是今天了。张凡目不转睛的瞪着电子屏上那个标红的日子；2130年3月11日，他20岁生日。

“国家要求年满20周岁具有生育能力的公民，自觉进入联合国‘一代（G）’计划服役，女性五年男性两年，拒绝合作者将被处以强制手段......”新闻仍在不停地滚动播报，一字一句如雷贯耳，压得张凡透不过气来。“不可以！”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张凡只觉得胸闷的厉害，一些往事，一些多年来他从不敢触碰的回忆此刻决堤似的涌来，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扭曲着五官在他眼前浮现——“跑！！！”那脸一闪而过，留下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再也捕不到踪影。

他眼前一片漆黑。

“阿凡！”一个少年站在楼底，仰着脸向楼上叫喊。

  楼上的玻璃窗隙开了一道缝，张凡的声音懒懒地从里面飘出：“硕，你让我再睡会儿。”

“别睡了！阿凡！”少年的声音有一丝焦急，“我要走了！”

  张凡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什么？”

  但回答他的不是硕，而是一阵杂乱。

  张凡从床上跃起，推开窗户向下望去，只见四个穿着西装的人将那个少年团团围住，硕绝望的抬头望向张凡，昔日俊秀的脸庞写满着绝望。

  “跑！！！”

  这是张凡最后一次听见硕的声音。

（二）

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张凡浑身颤抖着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迷离而慌乱。

他看向身边的时钟，5:13分。暗骂一声该死，他从沙发上坐起身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们就该到了。

不知为何，这些年来征集20岁年轻人进行“一代”计划的黑衣人，永远会在6：13分准时到达目标门前，仿佛某种神秘的仪式。

绝望的氛围在屋子里发酵，一种莫名的恐惧摄住了张凡，空荡荡的屋子，他听着时钟一点一点为他的自由倒计时。

跑。张凡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可是跑向何方？他看向手腕处闪着微弱荧光的那块芯片，上面的字母在皮肤下若隐若现，隐约印出一个“G”来。

天涯海角，他们也能追到我。

一时间，大脑混沌一片，这些年，朋友们被带走时的挣扎，邻家女生的哭声，以及他的撕喊，像幻灯片般在他眼前放映。

一切都在催促他逃跑，哪怕只是负隅顽抗。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门。

时针一点点偏移，一些想法在他心中逐渐躁动起来。

“叮咚。”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张凡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深吸一口气，向门走去。

（三）

这是张凡第一次如此紧张的走在大街上，他扯了扯右手的袖口，遮住那一道荧光。

这条街道是永远不失繁华的，只是此刻，过往的一切车水马龙都与这个年轻人无关了，他不停地向人群中走去，哪怕他深知在这个年代，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即使混迹于人流中也是十分显眼的。

他期待着一个奇迹。

但现实的打击永远比奇迹来的更快，当张凡在人群里看见那两个黑色身影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计划被识破了。

掉头，跑。

胯骨疯狂的摩擦使这个长期呆在室内的少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但除了跑，他别无选择。

前方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开，身后的脚步声如梦魇一般如影随形，有那么一瞬间张凡甚至认定他们已经追上了自己。

一个急转，身后的人伸手却抓了个空。张凡推开路人的屏障，拐入一条巷子，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没命的跑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追逐者已经没了身影。

又拐了几次，他终于支撑不住了，肺部火烧火燎地作痛，喉口泛起一阵腥甜，他涨红了脸，努力忍着咳嗽。

黑衣人没有追来。

他只道是他们不熟悉这江南小巷的蜿蜒曲折，才一时甩开了他们。

右手的芯片疯狂的闪烁着，发出定位信号。张凡死死捂住手腕，关节因过于用力而泛起青白，他愤恨地盯着那光，那害人的光，他猛地将手插进口袋，拔出一把手术刀来。

父亲，张凡在心中苦笑，你当年拿着它救人的时候，大概不曾想过这世道有朝一日会把你儿子逼到这个地步吧。

他左手握着刀，看准了芯片的位置，用力扎了下去。

“住手！”

刀刃停留在皮肤上方，刀尖触到皮肤，殷红漾开一片。张凡大惊之下抬头，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短发女子坐在墙头，“你以为这样能逃过G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