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雨,总让人觉着遗憾。
没有春雨的迷蒙多情,少了夏雨的酣畅淋漓,哪怕是秋雨,在萧瑟的背景中上演的苦情戏相比之下也显得可爱许多。望着窗外被冬风行刑的竹林,竹梢像极了爷爷绑出来的扫帚,在这极不痛快的冬雨中既精神又惹人怜悯。我给自己极不痛快地安排了今天的日程——局促一室之内,凭栏阅卷,望竹听雨。
显然,父亲对我的安排不甚满意,独自一人撑着一把蓝黑伞出门了。我朝他望了一眼,冬风吹得他有些瑟缩,给他新买的深蓝毛衣搭配格子衬衣穿着倒还精神。转头我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等到他再回来时,双手捧着一盆花,歪斜着脖子用力地擎着那把蓝黑伞,我看到他那扭曲又抽动的面部,觉着甚是好笑。“妞,快来,看我带回了什么好东西!”那语气神秘又神气,像极了挖掘到至宝的小孩。“什么好东西,这么神秘。”快步迎向父亲,我仔细看了一眼,哦,原来是一株山茶花。纤细的主干上旁斜逸出几支细条,细缝间错杂着的墨绿圆叶上,雨滴一次次附着又一次次滑落,像是要把这绿色趁入土中,培育出成片的绿意。那女王一般凌驾于这绿意之上的几支深红的,微微启唇的花苞,花瓣层层裹叠,明晰、圆弧的线条在狭小的空间里更显精致。这样的一株山茶花与这季节是多么的不相称啊。父亲看了我一眼,笑笑不说话,慢慢地弯下腰,谨慎地放下花盆,歪斜的脖子上依旧努力地夹着那把伞,只是方向朝山茶花调了调。后直立起他那僵直的背,重新撑好伞,又朝我看了看,我分明看到那眼神矍铄又满足。
父亲爱花,凡能开花的他都往自家地里种,有时也自己嫁接,但不喜欢名贵花种,越是普通越是欢喜。他总说,简单点挺好。就这样,老屋墙角下的花树渐渐多了起来,日子长了,种类也不少,桃树、杏树、橘树、桂树、铁树、枇杷树以及一些海棠、山茶之类,老屋前也常常有人因为父亲的这些花树立足难行,似乎也和父亲一样着了迷。
望着父亲护理花树的专注,我仿佛看到了小王子对玫瑰的深情,小心翼翼,百般呵护,不敢太近,又不敢太远。
奶奶说,你父亲哪里是爱花啊,他是爱女儿花。种那些花树,还不是因为你喜欢。我顿了一下,惊叹,好像是哦!
院中直径一米的万年青,当年只是一截枝条,如今已经郁郁葱葱。因为寓意好,谁家嫁女儿,那家人便会上门来央求折上几枝图个吉利。有个过路的客人发现了甚是喜欢,想出高价购买整株树,被父亲拒绝了。
我看了看父亲,笑了。
父亲看了看我,也笑了。
我们似乎都想起了那年父女俩在院中种植万年青弄了一身泥被母亲训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