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苏音晚,你的卖身契还有一月就到期了。”老夫人坐在上首,神色和蔼,“这些年你做世子的通房丫鬟,一直尽心尽力,今日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可愿意续个终身的?”
她挥了挥手,身旁的嬷嬷立刻捧出一大筐珠宝,金银玉器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往后好好伺候世子,府里不会亏待你。”
苏音晚跪在地上,指尖微微发颤,却还是低声道:“老夫人,奴婢……不想留在世子府了。”
老夫人一愣:“为何?”
“世子与世子妃恩爱多年,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奴婢终究显得多余。”她声音很轻,“不如……一走了之。”
老夫人皱眉,还要再劝,苏音晚却已经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求老夫人成全。”
“罢了。”老夫人长叹一声,“既然你去意已决,一月后来找我拿卖身契吧。”
“谢老夫人。”
苏音晚退出正堂,走在回廊上,寒风卷着雪花扑在脸上,她拢了拢单薄的衣衫,缓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她八岁那年,因家乡闹饥荒,被爹娘卖进了世子府,成了院里最下等的洒扫丫鬟。
那时谢寻已是名满京城的世子,清冷矜贵,不近女色。
她被分到他院中做洒扫丫鬟,嬷嬷耳提面命:“世子最厌恶勾引主子的婢女,你若敢动歪心思,仔细你的皮!”
她谨小慎微,连抬头看他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不知他长什么模样。
直到那日,她因打碎茶盏被嬷嬷鞭打,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
“住手。”
她战战兢兢抬头,第一次看清他的脸。
少年眉目如画,一身月白锦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随手丢下一盒药膏:“一个茶盏而已,何必动刑,拿去用。”
那晚,她梦里全是他的身影,她知道,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
可她更清楚,他们之间云泥之别,绝无可能。
她只能将心思藏得严严实实,默默做好分内之事。
后来老夫人要为世子选通房,谢寻竟在一众丫鬟中点了她。
那一夜,他褪去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将她压在榻上,折腾得她几乎昏死过去。
可一旦天亮,他又恢复成那个高不可攀的世子,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五年通房,夜夜承欢,却从未得过他半分怜惜。
直到他娶了慕心遥,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贵女。
大婚那日,他当着满堂宾客许下誓言:“此生唯慕心遥一人,绝不再纳妾室。”
慕心遥故作大度,柔声提议将苏音晚抬为妾室。
谢寻却摇头:“不必,我只要你。”
苏音晚这才知道,他选她做通房,不过是为了在婚前“练手”,怕技术生涩,委屈了慕心遥。
而那日随手救她,也不过是因为两家刚定下婚约,他心情好罢了。
说不难受是假的,可她只能咽下这苦楚。
谢寻成婚后,只有慕心遥来葵水时,才会来她房中。
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了身孕。
可谢寻知道后,亲手灌了她一碗红花。
“即使你服侍我多年,但我只爱心遥。”他冷眼看着血泊中的她,“我的孩子,只能由她生。”
那一刻,她彻底心死。
前些日子,老家媒婆找上门,说村里新来了个猎户,不介意她做过通房,想娶她为妻。
她心想,猎户与她门当户对,若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也好过在这府里日日煎熬。
回忆间,她已走到院门前,还未进去,慕心遥的贴身丫鬟急匆匆跑来:“你去哪儿了?世子妃找你半天了!”
苏音晚心头一紧,跟着去了主院。
一进门,慕心遥便冷声道:“跪下!”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啪!”慕心遥狠狠拍桌,“你一个通房,就该随叫随到!方才我派人去叫你,你竟敢不在?”
苏音晚攥紧手指。
这些年,慕心遥仗着谢寻的宠爱,没少在背地里折磨她。
果然,下一刻慕心遥便冷笑道:“来人,扒了她的衣裳,拖出去跪着!再泼十桶冷水,没我的命令,不准她起来!”
寒冬腊月,苏音晚被扒得只剩肚兜和亵裤,十桶冷水浇下,她冻得浑身发青,睫毛都结了霜。
四周下人指指点点,笑声刺耳。
就在她快要昏过去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是谢寻。
他眉头微蹙,正要让侍卫拿衣服给她,慕心遥却红着眼走出来:“是我罚她的。”
“她请安时打翻炭盆,烫伤了我的手。”慕心遥哽咽道,“府中有规矩,若不罚她,我的威严何在?下人们也不会再敬我……”
她说着咳嗽起来,谢寻神色一变,连忙扶住她:“你没错,是该罚。”
他再没看苏音晚一眼,揽着慕心遥进屋:“外面风大,我扶你进去。”
透过半开的门缝,苏音晚看见谢寻小心翼翼为慕心遥捂手,又亲自喂她喝药。
那样的温柔,她从未得到过。
寒意侵入骨髓,她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被人送回小院。
浑身冷得发抖,她强撑着打来热水,刚跨进浴桶,房门突然被推开!
谢寻大步走进来,眸光幽深。
“世子……”她慌忙捂住身子,“您怎么来了?”
谢寻没说话,直接跨进浴桶,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下来。
直到她喘不过气,他才哑声道:“心遥来葵水了。”
苏音晚一愣,猛地推开他:“世子,不可以……奴婢要嫁人了。”
第二章
从决定拿回卖身契的那一刻起,苏音晚便下定决心,绝不再让谢寻碰自己。
可这次,谢寻根本没听清她的话。
只因慕心遥的丫鬟突然推门而出,急匆匆的禀告:“世子,世子妃来葵水疼得厉害,您快去看看吧!”
他神色一变,当即松开苏音晚,头也不回地离去。
苏音晚长舒一口气,连忙洗完澡,锁好房门。
这一夜,谢寻果然没再来,她也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可第二天,她就染了风寒。
通房丫鬟没资格请府医,她只能托人抓了几副药,自己在小院里熬。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就像她苦涩的心。
她一边喝药,一边听着下人的议论陆陆续续的传入耳中。
“听说昨夜世子抱着世子妃哄了一整夜。”
“今早还亲自喂世子妃喝燕窝呢。”
“世子妃说想吃城南的蜜饯,世子立刻派人去买,当真是宠爱得紧,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啊。”
苏音晚垂下眼,将药碗轻轻搁在桌上。
病愈那日,慕心遥的丫鬟找上门来:“世子妃要去寺庙求子嗣,念在你伺候世子多年的份上,特意允你一同前去。”
苏音晚抿唇,通房没有拒绝的权利,她只能跟着去了府门外。
慕心遥坐在马车里,柔声道:“音晚,上来同乘吧。”
谢寻却冷声打断:“一个通房,身份低微,不配与你同坐。”
苏音晚低着头,默默跟在马车旁,冬日的阳光晒得人发晕,她的脚步越来越沉。
一阵风吹起车帘,她看见谢寻正小心地喂慕心遥吃点心,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慕心遥娇笑着靠在他肩头,他眼中满是宠溺。
这样的温柔,他从未给过她。
到了山脚下,慕心遥突然在台阶前跪下。
“心遥?”谢寻连忙拉住她。
“这寺庙灵验,需得一步一叩首上去,求子才有效。”慕心遥轻声道。
谢寻皱眉:“你身子弱,怎能跪?我来替你。”
“不可!”慕心遥急得眼眶发红,“世子身份尊贵,怎能如此?”
两人争执不下,谢寻忽然看向苏音晚:“既如此,你来替世子妃跪。”
苏音晚沉默地跪下,粗糙的石阶硌得膝盖生疼,她咬着牙,一步一叩首,额头磕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她跪了整整三个时辰,膝盖早已血肉模糊,每动一下都像是刀割。
她踉跄着走进寺庙,求来求子符,双手递给慕心遥。
“辛苦你了。”慕心遥笑得温柔。
下山时,慕心遥“好心”允她上车。
可行至半路,天降大雨,惊雷炸响,马匹失控,眼看车厢猛地倾斜,谢寻第一时间护住慕心遥,而苏音晚则被甩出马车,额头重重磕在石头上。
后脑撞上石头的那一刻,她看见谢寻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顾着检查慕心遥有没有受伤。
黑暗吞噬意识前,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
原来在清风霁月的世子心里,她连一个眼神都不值得。
再醒来时,她躺在自己床上,额头缠着纱布。
窗外天色已暗,雨声淅沥,她刚想撑起身子,房门突然被“砰”地踹开。
慕心遥的丫鬟踹门而入,指着她鼻子骂:“好你个贱婢!世子妃病得厉害,你倒躲在这里偷懒!”
第三章
不等她反应,丫鬟一把拽起她,拖到了主院。
屋内,谢寻正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慕心遥喂药。
见苏音晚进来,他放下药碗,眼神冷得像冰。
“我要下江南处理水患。”他声音低沉,“这几日你好好照顾世子妃。”
说完,他转身离去,再没看她一眼。
接下来的日子,苏音晚拖着伤痛的身体,日夜不休地照顾慕心遥,在慕心遥默许下,丫鬟们变着法儿折磨她。
“世子妃夜里要喝水,你就在这儿守着,十二个时辰随时待命,不准睡觉!”
“这些衣裳都是世子妃贴身的,必须用手洗!”
“药要熬三个时辰,一刻都不能少!”
苏音晚的手被冷水泡得发白,熬药时被烫出好几个水泡,她不敢合眼,生怕慕心遥有个闪失。
短短几日,她瘦得形销骨立,连站着都能睡着。
终于,丫鬟施舍般开口:“世子妃大好了,熬完最后一碗药,你就滚吧。”
苏音晚如蒙大赦,连忙去熬药,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端到慕心遥床前:“世子妃,药好了。”
慕心遥瞥了一眼,皱眉道:“这么苦,怎么喝?我不是说要加糖吗?”
“奴婢这就去加。”苏音晚连忙去取糖。
加了糖的药递过去,慕心遥只抿了一口就推开:“太甜了,重新熬!”
苏音晚又回去重新熬了一碗。
“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慕心遥冷笑。
等药终于放凉,慕心遥才勉强喝下。
苏音晚长舒一口气,正要告退,慕心遥突然“噗”地吐出一口血!
“世子妃中毒了!”丫鬟尖叫着押住苏音晚,“快去叫太医!”
谢寻是连夜赶回来的。
他大步踏入内室时,太医刚诊完脉,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世子,世子妃中的是砒霜之毒……所幸量少,只要调配出解药,世子妃性命便能无碍……”
“谁做的?”谢寻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一众丫鬟立刻指着苏音晚:“是她!药是她亲手熬的!”
“我没有……”苏音晚仓皇抬头,却对上谢寻阴鸷的眼神。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苏音晚,谁给你的胆子?!”
苏音晚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世子息怒。”太医战战兢兢道,“如今最要紧的是先调配出解药解了世子妃身上的毒,可解药需得有人先服毒试药,这过程极痛……”
谢寻冷笑一声,猛地松开手,苏音晚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
“让她试。”谢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厌弃,“既然敢下毒,就该自食恶果。”
来不及反抗,侍卫便粗暴地掰开苏音晚的嘴,将砒霜灌了进去。
刹那间,五脏六腑仿佛被烈火灼烧,她疼得蜷缩成一团,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解药灌下时,那股剧痛更甚,苏音晚在地上翻滚,冷汗浸透衣衫,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可谢寻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她痛晕过去。
再醒来时,她躺在冰冷的祠堂里。
侍卫丢下一摞宣纸和笔墨:“世子有令,命你抄九十九遍《金刚经》为世子妃祈福。”
他顿了顿,补充道,“用血抄。”
苏音晚颤抖着咬破手指,鲜红的血珠滴在宣纸上。
她一笔一划地写着,血混着泪晕开,将经文染成暗红色。
写到第三十六遍时,她的手指已经血肉模糊。
写到第七十二遍时,眼前开始发黑,几乎看不清字迹。
写到第九十九遍时,天已微明,她虚弱地伏在案上,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吱呀……”
祠堂的门突然被推开。
慕心遥的贴身丫鬟趾高扬地走进来:“世子妃醒了!还不快去认错?”
主院内,慕心遥虚弱地靠在谢寻怀里,脸色苍白如纸。
谢寻正温柔地喂她喝药,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苏音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对上慕心遥讥诮的眼神。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一切。
“是奴婢侍疾不尽心……”她重重磕头,声音嘶哑,“才让世子妃中毒。奴婢知错,求世子妃原谅。”
慕心遥“大度”地摆摆手:“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
谢寻冷冷地警告:“没有下次。”
苏音晚退出屋子,踉跄着走回小院。
第四章
自那日试药后,苏音晚便缩在自己的小院里,再不敢踏出院门半步。
好在接下来的日子,慕心遥似乎忘了她,没再来找麻烦。
直到慕心遥生辰前夕。
“世子花千金买了一批稀世兰花,都是世子妃最爱的品种。”丫鬟趾高气扬地闯进苏音晚的院子,“世子妃说了,让你先替她养几日,等生辰宴那日再搬去主院。”
苏音晚指尖一颤:“我碰不得花,一碰便会浑身起疹子……”
“啪!”
丫鬟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放肆!世子妃的话你也敢违抗?让你养就养着,再敢推脱,有你好果子吃!”
苏音晚抿唇,只得接下那几盆兰花。
不过两日,她浑身便起了红疹,从脖颈蔓延至手腕,又痒又痛,夜里根本无法入睡。
这日清晨,她强撑着精神去给兰花浇水,眼前一阵阵发黑,恍惚间撞上了一堵人墙、
“世子恕罪!”她慌忙跪下,额头抵地。
谢寻皱眉看着她:“你身上怎么回事?”
一旁的侍卫低声道:“回世子,是世子妃让她养花……看这模样,她似乎闻不得花香。”
谢寻眸光微沉:“你既碰不得花,为何不早说?”
苏音晚苦笑:“奴婢就算说了,又有何用?”
谢寻一滞,竟无言以对。
苏音晚正要退下,却听他冷声道:“站住。”
他示意侍卫递来一瓶药膏:“回去涂了。”
当冰凉的瓷瓶递到手中时,苏音晚愣住了。
她抬头不解地看向谢寻,不明白这个一向对她冷淡的男人,为何突然施舍这一点怜悯。
谢寻却淡淡道:“我可不想与你上床时,看见一身的红疹子,碍眼。”
原来如此……
苏音晚攥紧药瓶,心中一片冰凉。
她自嘲地笑了笑,行礼退下。
第二日,慕心遥的生辰宴办得极尽奢华。
谢寻命人从江南运来她最爱的锦鲤,在院中辟了一方活水池;
又请来京城最好的戏班子,专挑她爱听的曲目连唱三日;
宴席上,他亲手为她剥虾,喂到她唇边,惹得满座女眷艳羡不已。
夜幕降临,烟火绽放在空中,谢寻搂着慕心遥,在众人面前深情拥吻。
“心遥,”他捧着她的脸,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此生唯你一人,与你白头到老。”
苏音晚站在角落,静静看着这一幕。
今日也是她的生辰。
可这世上,无人记得。
夜深人静,苏音晚回到房中。
她想着今日是慕心遥的生辰,谢寻绝不会来找她,便安心睡下。
谁知半夜,房门突然被踹开!
“心遥……”谢寻醉醺醺地压上来,灼热的唇胡乱吻在她颈间。
苏音晚浑身一僵,拼命推他:“世子!您认错人了,我不是世子妃!”
谢寻却像听不见,大手撕开她的衣襟。
苏音晚用尽全力将他推开,谢寻踉跄几步,倒在榻上昏睡过去。
她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正要出去喊人,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第五章
“好啊,我说世子怎么迟迟不归,原来是在你这儿!”慕心遥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闯进来,眼神冰冷。
“世子妃,是世子喝醉走错了房间……”苏音晚慌忙解释。
“啪!”慕心遥身边的嬷嬷一巴掌扇过去,“贱人,还敢狡辩!”
她厉声道:“来人,上夹板!今日我就要好好教教你规矩!”
“我没有勾引世子!”苏音晚挣扎着,“是世子自己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世子对你上心了?”嬷嬷冷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世子心里只有世子妃一个?动刑!”
“啊!!!”
夹板套上十指,随着侍女狠狠拉扯绳索,苏音晚痛得脸色惨白,指尖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她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她听见外间传来谢寻哄慕心遥的声音。
“我真的只是喝醉走错了房间,你别哭了,嗯?哭得我心都疼了。”
“那你证明给我看。”慕心遥哽咽道,“她现在高热不退,你撤走所有太医,让她自生自灭,我就信你。”
沉默片刻,谢寻低声道:“好。”
苏音晚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生不如死。
高热反复,十指肿胀溃烂,连杯水都端不稳。
没有太医,没有药,她只能硬熬。
七日后,院门突然被推开。
谢寻一身月白锦袍踏入屋内,手中还拿着一个青瓷药瓶。
他皱眉看着苏音晚憔悴的面容,将药瓶放在桌上:“把药涂了。”
苏音晚垂眸行礼:“多谢世子关心,奴婢已经好了,不需要药了。”
谢寻眉头皱得更紧:“你还在与我置气?我说过……”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慕心遥慌慌张张地冲进来,一把抓住谢寻的袖子:“寻哥哥,我闯大祸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今日宴席上,我喝多了酒,不小心把十三皇子撞进了水池,皇后娘娘震怒,已经派人来拿我了!”
谢寻神色骤变。
十三皇子是皇后嫡出,最受宠爱,还未等他开口,院外已经传来锦衣卫的呼喝声。
“怎么办?”慕心遥哭得更加厉害,“若是被带走,我定会受刑……”
谢寻沉思片刻:“你今日可带了丫鬟?”
“带了。”慕心遥抽抽搭搭地说,“可她是我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我,我不能让她替我顶罪。”
她目光一转,突然落在苏音晚身上:“要不,让音晚去吧?她身子骨好,去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苏音晚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谢寻竟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谢寻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似在权衡利弊。
眼看他竟迟迟未下决定,慕心遥眼中迅速蓄起泪水:“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认罪罢。”
她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行!”谢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终于下定决心。
他转向苏音晚,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去认罪,就说是你不小心撞了十三皇子。”
苏音晚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世子……”
“还不快去!”谢寻厉声喝道,“等几天后,皇后怒气消了,我自会带你出来!”
话音未落,侍卫已经粗暴地闯入院中。
苏音晚被反剪双手拖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谢寻正将慕心遥搂在怀中轻声安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天牢里阴冷刺骨,血腥味经年不散。
三日里,苏音晚受尽酷刑。
第一日,鞭子抽得她皮开肉绽,粗糙的麻绳勒进手腕,血珠顺着指尖滴落。
第二日,烧红的烙铁按在背上,滋滋的声响伴随着皮肉焦糊的味道,苏音晚咬破了嘴唇,硬是没发出一声惨叫。
第三日,盐水浇在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度昏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牢门突然打开,狱卒纷纷跪地:“参见世子!”
苏音晚艰难地抬头,透过血色的视线,看见谢寻一身华服站在牢门前。
他眉头紧锁,看着血泊中的她,眼中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放人。”他冷声命令。
镣铐被解开时,苏音晚已经站不稳了,谢寻俯身将她抱起,她浑身是血,轻得仿佛没有重量。
“世……”
她想说些什么,却再也撑不住,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的意识,是谢寻身上熟悉的沉水香,和他骤然收紧的手臂。
第六章
苏音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而屋子里堆满了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几个侍女正忙着将东西摆放整齐。
“醒了?”慕心遥的贴身丫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世子赏你的,别多想,他只是怕你记恨世子妃。”
“下人替主子顶罪,本就是你的本分,可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苏音晚麻木地闭上眼,一句话也没说。
夜深人静,苏音晚睡得昏昏沉沉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摸自己。
她猛地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陌生男人正压在她身上。
那人粗糙的大手已经扯开了她的衣带,正往她亵衣里探去。
“小美人儿,别叫……”男人淫笑着,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她的嘴,“让爷好好疼你……”
苏音晚浑身发冷,拼命挣扎,她的指甲在那人脸上抓出几道血痕,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尖声呼救:“救命!有贼人!”
“闭嘴!”男人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苏音晚被打得眼前发黑,嘴角渗出血丝。就在男人又要扑上来时,房门突然被踹开。
“什么人!”侍卫厉喝一声,冲进来将那男人按倒在地。
院外很快亮起火光,苏音晚蜷缩在床角,颤抖着拢紧被扯烂的衣衫。
她还没缓过神,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寻和慕心遥匆匆赶来,月光下,谢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天啊!”慕心遥惊呼一声,捂着嘴后退半步,“前几日我就看见有男人鬼鬼祟祟在音晚院子外徘徊,还以为是眼花了,没想到是真的。”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衣衫不整的苏音晚,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寻哥哥,许是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我,她……寂寞难耐,才……”
“我没有!”苏音晚声音发抖,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掌印,“我不认识他!是他半夜闯进来……”
“啪!”
丫鬟上前就是一巴掌,力道大得直接将苏音晚扇下床榻,她摔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
“贱婢!还敢狡辩!”
苏音晚刚要再辩解,却见谢寻已经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素来清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如此明显的怒意,眼底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苏音晚,”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声音冷得像冰,“你找死?”
窒息感瞬间袭来,苏音晚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谢寻却突然松了手。
“拖下去,”他冷声吩咐侍卫,目光扫过那个被按在地上的男人,“把这奸夫五马分尸。”
顿了顿,又补充道:“让她亲眼看着!”
刑场上,苏音晚被迫跪在最前排。
当五匹马同时发力时,那人的惨叫声响彻夜空,鲜血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脸上。
“啊!!!”
苏音晚胃里一阵翻涌,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此后数日,她噩梦不断。每每闭眼,就会梦见自己被五马分尸,而谢寻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这夜,她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感觉有人在碰她。
熟悉的沉水香萦绕鼻尖,滚烫的唇在她颈间流连,她以为又是噩梦,可醒来后,身上却布满了崭新的暧昧吻痕,完全覆盖了之前那个男人留下的。
“昨夜……可有人来过?”她颤抖着问门外的侍卫。
“没有。”侍卫不耐烦地回答。
“那……世子呢?”
侍卫嗤笑一声:“世子只会在世子妃来葵水时找你,你做什么梦呢?”
苏音晚浑身发冷,当夜便高烧不退。
病中浑浑噩噩,她去抓药时,不小心在回廊撞上了谢寻。
他冷冷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可第二日,她的床头竟多了一根千年人参。
苏音晚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谢寻给的。
她不想死,便用人参熬了药,可刚喝到一半,房门突然被踹开!
“果然是你!”慕心遥带着人冲进来,“库房里少了根千年人参,我查了半天,原来是被你偷了!”
“我没偷,”苏音晚放下药碗,声音虚弱,“这是世子给的。”
慕心遥神色一变,立马派人去请谢寻。
他一到后,她便哭哭啼啼的扑进他怀里:“寻哥哥,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为何给她人参?还是陛下赏的千年人参!”
谢寻神色淡淡:“我不喜欢她,我喜欢的只有你。”
“那你告诉我,”慕心遥红着眼,“这人参是不是你给她的?”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谢寻才道:“不是。”
第七章
苏音晚死死攥着那半碗药,指节发白。
谢寻那句“不是”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她心口。
他宁可让她背负偷窃的罪名,也不愿让慕心遥伤心!
“我就知道寻哥哥只爱我。”慕心遥破涕为笑,转头厉声喝道:“来人!给这贱婢身上刻个‘偷’字,让她长长记性!”
“不!”
苏音晚拼命挣扎,却被几个粗使婆子死死按在地上。
尖锐的刻刀刺入后背,她疼得浑身痉挛。
冰冷的刀尖划开皮肉,一笔一划地刻着那个耻辱的字,鲜血顺着脊背流下,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啊!”
她终于支撑不住,痛晕过去。
再醒来时,她趴在冰冷的床榻上。
后背火辣辣的疼,稍微一动就撕心裂肺,外间传来谢寻温柔的声音:
“别气了,太医说了你要静养。”
“那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看她一眼!”
“好,都依你。”
苏音晚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那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却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吱呀一声,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走了进来,递给她一张泛黄的纸:“音晚,你的卖身契到期了。”
苏音晚颤抖着接过,眼泪夺眶而出。
这张薄薄的纸,是她盼了十年的自由。
“多谢嬷嬷……”她哽咽着道谢,强撑着起身收拾行囊。
这些年攒下的银钱不多,但足够她回到家乡,和那猎户一同开间小铺子安稳度日。
她小心翼翼地将卖身契贴身收好,可就在她踏出院门时,慕心遥的丫鬟带人拦住了她。
“站住!世子妃病了,郎中说是你冲撞的!现在要把你关进柴房,离她远些,她才能好!”
“我已经不是府里的人了!”苏音晚立马掏出卖身契,“你看……”
“啪!”丫鬟一巴掌打落卖身契,“谁知道是不是假的?带走!”
几个丫鬟冲上来堵住她的嘴,粗鲁地将她拖进柴房。
沉重的铁链锁上门,任凭她怎么拍打都无人应答。
夜色渐深,柴房外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紧接着,一股焦糊味飘了进来。
是柴房燃起了大火!
“救命!开门!”苏音晚拼命拍打门板,却无人应答。
浓烟滚滚,她呛得眼泪直流。
绝望之际,她突然发现墙角有一扇小窗尚未被火舌吞噬。
“咳咳……”她用尽全身力气撞开窗户,不顾被木刺划破的手臂,艰难地爬了出去。
身后,火势已经吞没了整个柴房。
热浪灼得她后背生疼,但她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快救火!柴房着火了!”
府中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一个瘦弱的身影正踉跄着逃离。
苏音晚跑出很远才敢回头。
世子府的方向火光冲天,将夜空都染成了血色。
她摸了摸怀中的卖身契,转身没入黑暗。
从此,世间再无世子府的通房丫鬟苏音晚。
她自由了。
另一边。
谢寻被院外的嘈杂声惊醒时,慕心遥正倚在他怀中睡得香甜。
“怎么回事?”他披衣起身,声音里还带着被扰清梦的不悦。
侍卫跪在门外,声音发颤:“回世子爷,是柴房走水了!”
谢寻眉头微蹙,正欲吩咐下人照例救火即可,却突然想起什么,面色骤变,一把揪住侍卫的衣领:“柴房,可曾关着什么人?”
侍卫身形一僵,额头渗出冷汗:“回世子爷,苏姑娘……今日……刚被关进去!抖音首页搜小程序[暖阳故事汇],输入[HF2471]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