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我在睡梦中被妈妈叫醒,说我们要走了,然后我就迷迷糊糊得跟着我爸妈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的后面车箱中,已铺上了棉被,装饰的就像是一张大床,我在车箱中继续睡了下去。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我就像是躺在敞篷车里,看着路灯极速向后退去。
一路都没有停歇的直到到达河南的亲戚家,才算是松了口气。这是一次有计划的逃离,是躲避老家计生委的围堵,简单点来说,就是爸妈不甘心有两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我们这算是在远房亲戚家落脚了。在河南我们停留了大概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在四个舅姥家和一个大姨家轮流转,吃着百家饭。后来,不知道是谁告了密,说我们在河南,也不知我爸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就这样我们又走上了逃离之路。这次的目的地是北京的一个废弃工厂。这是一个无主的工厂,但却是有一个先到的主当了老大,我们在这居住是要交房租的。这里还有另一个租户,是来北漂的打工者。
一个偌大的工厂只住了我们三户人家,我们在东北角,他们在西南角,对角线,串个门都得走二里地。在这里,没有了亲戚的庇护,我爸就到处干活养活我们这一家。我爸一开始买了一个板车,进菜卖蔬菜。正因为这样,我认识了以前没吃过的茼蒿,生菜,油麦和红心萝卜(这是在手机还在时兴大哥大的年代)。我妈和房东家媳妇一起盖大棚,为客户培养西瓜苗,我除了照顾妹妹,也还是可以帮忙的。在这里我还认识了一个比我大十岁的哥哥和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前者是房东的侄子,后者是房东的儿子。我在这也不至于太孤单。这样平静的日子很快到头了,因为这个无主工厂占用的是临郊的一个农村的地,有个无赖闹事把出口堵了,墙也拆了,我们迫于无奈只好又搬家了!
这一次我们搬到了北京市区的一户正经人家的房子,我们租了一间房,还有两间是一起打拼的年轻人,他们是好朋友,是做音乐的,我有时也和他们玩,一个非主流哥哥还试图教我打鼓。有一天,以前的房东来看我们了,带来了20盒外卖水饺,我们就当做一件好事,一份情意,吃的很开心!可是后果却是一群黑帮的人找上门来,拿着铁棍把我阳台上鱼缸打碎了,使劲的敲着玻璃,凶神恶煞的叫嚣着,我双眼紧紧的盯着玻璃外的人,躲在床角里瑟瑟发抖。一场闹剧结束之后,怕他们再找上门,更怕他们伤害到妈妈肚子里的小baby,所以商量过后,我们又搬家了。来到了一个民风特别淳朴的地方,我们去吃饭,水饺是按斤卖的,12元买了整整两大盘,都没有吃完。在这里我爸又结识了一个特别憨厚老实的同事,大家同是穷人,一起去逛故宫,我爸好歹带了50元,那人却是实在的一分都没带。好在生活终于不那么戏剧化,终于平静了下来。
爸妈或许觉得在外面生活很艰难,又或许感觉我不应该跟着他们,应该回来上学。所以他们又开始计划把我送回来。回来后,一开始我住在大姨家,找了学校领导我就回学校读书了,为了接送方便,我又去了二姨家,在二姨家住了半年,后来由于二姨家有事,不方便照顾我了,我又带着仅有的行李去了姥姥家。在姥姥家的生活是这样的,在姥姥家吃早饭和晚饭,中午在校吃,晚上去二舅家住,姐姐哥哥会辅导我写作业。早晨是三舅送我上学,晚上是二舅家的哥哥接我放学。真的是我一个人的生活,需要好几个人帮忙。
我就像一个累赘,谁家都帮着;我更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接受四面八方的爱怜。我过着支离破碎的生活,一年的颠沛流离,除了让我感受到亲朋好友的爱之外,更让我内心的安全感一点点抽离。这一年,颠沛流离,改变了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