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锦绣传奇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联合征文【品】之主题“手艺”。

我母亲是民间艺术大师,名字还挺好听:珍珠。我几岁时恍惚记得看过一个电视剧《珍珠传奇》,女主沈珍珠,惊为天人。长大以后关于母亲我觉得并没啥可说,其实我更想聊聊我父亲老张。

老舍说得没错,哪个城市的哪个镇子的哪个乡村,都有数不清的老张。我的父亲,是无数老张中的一个。他中等个子,寻常的眉眼,除了一张巧嘴,大概没啥特别突出的地方,从他的姓氏到他的一生,我只是替他惋惜:23岁时老张当兵若不被人顶替,他现在怕不是能做到军长、司令,以我对老张的了解,至少能做个师长;33岁时老张如果继续做我们村的村支书,早就成了一个区的区长;43岁时老张在军工厂承包鞋厂若没有那场大火,我是妥妥的富二代;53岁时老张跑大车若不出事故,时至今日老张至少是拥有一个大型车队……好吧,老张的人生大体是十年一个坎,那些都是如果,今时今日的老张,就是一个扔到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小老头,七十岁的人了,不服老,在我们村开了一个小卖部。

老张很小就没了父母,被他二爸家领养,二爸和二妈没多久去世,十几岁的姐姐和不到十岁的老张相依为命。那十年,姐姐节衣缩食想尽一切办法供老张上学,二爸说老张是家里的希望,高中毕业的老张被部队选中去当兵,五年兵下来,老张已经成了军营里的传奇。射击、训练,次次第一,出任务还立过二等功。上级领导很是重视老张,加上老张人又机灵,争取来了参加高考的机会。临门一脚时,没啥背景的老张稀里糊涂与命运女神失之交臂。

复员转业的老张被安排在村上做支书。村支书这个官放到其他小村来说不啻一粒芝麻,但放在我们凤城村,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和凤城县长平起平坐的父母官,凤城村是凤城市的郊区,离市里不过两千米远。刚上任的老张也烧了三把火,这三把火倒不是老张主动烧的,但把我们家烧了个焦头烂额。

这要从老张做村支书第二年说起。那一年老张和珍珠女士喜结连理,老张根正苗红,妥妥的无产阶级;珍珠女士娘家祖上是凤城市大地主,且和台湾还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为这,珍珠女士吃了不少资产阶级的瓜落。要我说二人也算是各取所需。生活里老张需要一个家,身份上珍珠女士需要一个好成分。平凡的日子就这样平凡地过起来,没啥轰轰烈烈,有的只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

老张做个村支书忙得见天不着家,整个人跑得头昏脑涨。珍珠女士忙着培训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累得腰酸背痛。好在有了手艺傍身,何惧人生风风雨雨?话是这么说,老张严格贯彻落实计划生育的国策,别说村里那些婆姨崩溃,就连几岁的我都崩溃了——早晨推门一左一右有人拉家带口七长八短的人呼啦啦跪倒一片,在那里求老张高抬贵手,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找不到老张,就在门口围追堵截,搞得哥哥我们俩天天跟被狼撵一样抱头鼠窜的。我断定,那种情况再多维持一天我就疯了。你放学回去看看吧,院子里,树上,房梁上,都是和珍珠女士学刺绣的,像大生产一样热火朝天。一道门就是两个世界,珍珠女士只管门里,门外归老张管。

老张管不动了,向领导申请换人,这个村支书不干也罢,或者实在不行调去外村也成。好家伙,老张在凤城村吃百家饭长大,如何做得到铁面无私?奈何请调申请始终没有结果,于是,某一天早晨醒来,留下一纸辞呈的老张失踪了。

失踪的老张去了临市打工,当过兵的人对军工厂情有独钟,看着眼前的厂房就自觉亲切。这边老张没事儿人似的抛家舍业开始新的征程,家里可苦了珍珠女士。要维护村里七大姑八大姨方方面面的关系,村子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哪能关门过日子?要继续为村里的女人们培训,从国画到刺绣,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要操心一双儿女的学习,要操劳地里的活计……1955年出生的珍珠女士和老张同龄,但很快,30出头的珍珠女士明显就有了岁月的痕迹,去了大城市的老张啥都不操心,人格外年轻。

“去把这三双鞋给姑姑拿过去,”珍珠女士给放学回家的哥哥和我布置任务,“还有这两双鞋垫是给姑姑的。”

“哼,给我们都没做过,”我看着三双虎头鞋愤愤不平起来,“心眼都偏到姥姥家了。”

“别这么说,没有姑姑哪有老张,没有老张哪来我们?”到底哥哥比我懂事一些。

三双地道标准的虎头鞋是给小表弟准备的,姑姑家两个表姐都上大学了,姑父顶风要了一个儿子。珍珠女士纯手工缝制,打袼褙、纳鞋底、做鞋帮、绣虎脸、掩鞋口,一针一线把鞋帮和鞋底缝到一起,刺绣装饰,扎上虎须,缝上带子,万金不换——那是珍珠女士没日没夜熬出来的。等着珍珠女士刺绣的人排到了国外,如果不是长姐如母,珍珠女士才没有半点功夫。姑父为着计划生育的事儿是恨着老张的,少不得珍珠女士赔着笑脸,逢年过节把姑姑当长辈孝敬,常年冷着一张脸的姑父渐渐也就有了笑模样。

我外婆看不上珍珠女士的手艺:“一点儿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成何体统?针脚太稀,好玩意儿都被你们糟蹋了。”

外婆正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民国24年,外婆出生在蒋校长的侄女家——外婆母亲是校长侄女。外婆从小受到的家教是实打实的规矩。缠足,女红,笑不露齿,行不摆裙。十几年不下绣楼,竟不知外面早将日月换了新颜。直到外婆的母亲和舅舅一行都去了台湾,直到母亲都做了外婆,外婆还是动不动请出家法。母亲和舅舅们,甚至我们小字辈的,但凡穿衣暴露的,吃饭狼吞虎咽的,走路蹦蹦跳跳的,这些统统不要让外婆看见,不然家法伺候。“我们原是皇亲国戚。”外婆的思想像她的三寸金莲那么短,她那么一说,我们那么一听,一阵风似的都跑开了。

珍珠女士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别说是外婆训斥,就是天塌下来都耽误不了人家传授陇绣的手艺。

“平针、滚针都不难,绌藏针和打子多少有点儿难度,”珍珠女士弯下腰,一个一个地指导着,“好,大家停下来,我再演示一遍,先把花样记在心里,千万不要看一眼绣一针,不然作品就碎了。”

珍珠女士端坐在那里,夏日阳光的金芒透过院内树木枝枝杈杈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她的脸竟然灵动起来,熠熠生辉的不知是那精致的陇绣还是珍珠女士本人。

我很少认真端详珍珠女士,她对学徒比对我这个亲闺女好多了,然后是老张,接下来是哥哥,最后好像才有我的立足之地。

哪怕老张在军工厂有了心仪之人,看那女人时,老张的眼睛都放着光。就连我这样一个半傻不精的孩子都知道那眼神里的光代表什么,珍珠女士却置若罔闻。

“老张外头有人了。”

“我上次去临市还看见两人一块逛街呢。”

“八成在那儿又安了家。”

……

村里的风言风语满村飘飞,哥哥知道,我知道,珍珠女士能不知道吗?

“鞋厂要搞承包,”老张很少过问我们兄妹:学习好不好,想考哪个学校,将来打算做什么,记忆中很少回家的老张那天回来了,张口就对珍珠女士说,“家里还有多少钱?给我张罗点儿,我要承包鞋厂。”

珍珠女士看着风尘仆仆的老张,欲言又止,我都替她着急:说出来呀,有什么话说出来,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伙。珍珠女士一个人带着我们兄妹也不是不能过,要老张做啥呢?让村里人指指点点的。

“好,我来想办法。”珍珠女士最终啥也没说,用老张看那女人的眼神看着老张,仿佛要从老张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哦不,珍珠女士眼中的老张不就是一朵花吗?像她指间的陇绣五彩斑斓。

1998年老张43岁,我15岁,哥哥18岁。据珍珠女士说,我们家的日子正在老张的努力下奔向小康,呀!那可太好了。我们家拥有村里第一台电视机,每天全村老老少少都聚到我们家,热闹得不像话。要是我们家提前实现了小康——我们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小康”就是摇钱树,想想就美。甚至每天上学我都是蹦蹦跳跳的,晚上做梦都能笑醒,有时醒来珍珠女士还在昏黄的灯光下为我们缝缝补补。我还小,可管不了那么多,翻个身继续睡,“小康”再不是课本里的一句口号,没准明天早晨睁开眼睛这一切就实现了。

“铃铃铃”,客厅的座机叫醒了我的美梦,我听着珍珠女士趿拉着拖鞋小跑着去接电话。

“什么?老张没事儿吧?有人员伤亡吗?好好好,我这会儿就找车过去。”挂了电话珍珠女士一通翻箱倒柜。我和哥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各自出来,珍珠女士已经换下睡衣背好出门用的小包,临出门嘱咐我们早晨到门口小吃摊对付一口,中午她要是回不来,让我们去姑姑家。

珍珠女士这一去就是好几天,她带着老张回来的时候,我发现老张头发丝里都透着颓废,反倒珍珠女士打起精神来哄着老张。我们心里也是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因为已经从姑姑口中知道了大概,本来老张在军工厂承包鞋厂干得好好的,孰料不知怎的鞋厂着了火,几年的心血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万幸没有人员伤亡,不然老张进去我们这个家就完了。

尤是这,和完了也差不多,各种赔偿善后什么的,指望老张肯定指望不上。我但凡有事儿,老张就是蹲在犄角旮旯一根接一根吸烟,呛得自己一声接一声地咳嗽。合村上下,老亲旧邻,天天有人上门帮着珍珠女士想办法。虽是杯水车薪,但是总算让人在绝望的时候看到一丝希望的光。舅舅们出主意让珍珠女士去求外婆,外婆的嫁妆一直在的。珍珠女士没有去,我能看出来和外婆的关系并没有多亲近,母女俩更多的是疏离,就像我和珍珠女士之间,似乎总隔着什么是一样的。不过得说关键时候外婆还是顾全大局的,她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散摊子。外婆变卖了她的家传首饰,精致了一辈子的人,嫌弃珍珠女士一辈子的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外婆开始指点珍珠女士的刺绣手艺。当然,外婆不会承认这一点,只是在全家人团聚的时候,六十几岁的外婆当着一大家子的面露了一手。从画图,到刺绣,珍珠女士带出的学生不计其数,我以为珍珠女士手艺堪可封神。一个没文化一天学没上过的人,信手涂鸦就是国师水平。别看我上过美术课,也别说你教过多少年美术,或者从美院学成归来,统统甘拜下风。“师父,您的绘画学了多久?”有慕名而来的外地学徒惊讶地问。“学?绘画这个不用学,你留心观察生活,眼睛就是画笔。”对哦,四十多岁的珍珠女士只是儿时戴过外婆绣的肚兜,打记事儿起外婆几乎不出绣房,珍珠女士就在一边看着。珍珠女士6、7岁上就开始扎鞋垫、袜垫,那针脚左看是行行,右看是样样,外婆仍然会说:“老少辈没见你这么笨的。”外婆说什么珍珠女士都毕恭毕敬听着,不敢忤逆半句。其实珍珠女士能绣百样故事,哪里像外婆说得那样不中用呢?长大了珍珠女士见外婆给几个哥哥绣过婚庆用品,给孙子们绣过从头到脚的绣品,只在珍珠女士结婚时送了她一条披肩,一袭百褶裙。外婆绣过的绣品技法珍珠女士早就烂熟于心,外婆没绣过的绣品灵巧的珍珠女士早在带徒弟伊始就学会了举一反三。

我不知道那一年肆虐的洪水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但我知道那一年我们家被老张这一折腾回到了解放前。后来我胡乱选了个中专,哥哥直接去宁夏当了兵,我们的“小康”就这样打了水漂,日子过得不咸不淡。我十九岁去广电口参加工作的时候,哥哥在部队等着提干。那几年,珍珠女士受聘于民俗文化传播公司,一边授课一边养家,家里家外两手抓,有什么办法呢?习惯折腾的老张很是看得准商机,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跑大车搞运输是个日进斗金的营生。于是,在珍珠女士鼎力相助之下,老张没用三两年和朋友联手成立了车队。

“甭说,老张有两把刷子。”大家也是把老张佩服得不行:鞋厂着火破产之后迅速和那个女人断了联系不说,还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居然又被他东山再起。

珍珠女士从始至终听人们说什么都只是笑笑,我也学得珍珠女士的从容,淡定地一笑而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不出意外我们家马上就要垄断凤城市车行时,意外就这样华丽丽地从天而降。公司成立的庆功宴上,大家喝得尽兴,这一尽兴不要紧,其中一个师傅猝死。

老张赚的钱全部拿来做了赔偿。我们家又一次被打回了原形,继续开始一穷二白的日子。

时值我嫂子刚生产,嫂子是当地缉毒厅厅长的独生女儿,娇嫩得什么似的。珍珠女士舍不得她的老张,终是千里迢迢,她这一去谁会愿意照料老张的衣食住行?更舍不得她的陇绣,她这一去那么多的学徒怎么办?珍珠女士琢磨着想要出钱让嫂子雇保姆,嫂子没吐口。无奈,珍珠女士忍痛割爱,抛下她的老张,抛下她的陇绣,奔向了异乡。异乡迎接珍珠女士的是豪宅、豪车、豪门,珍珠女士颇多不习惯,不到一个月,嫂子觉得珍珠女士派不上用场,委婉地让珍珠女士打道回府了。遗憾的是,珍珠女士陇绣教师的岗位早就被新的人员顶上,珍珠女士失了业。

2008年的时候,我们事业单位改制重组,我果断去了网络公司那边,每天工作应酬忙得我脚丫子朝上。市里什么时候征集的吉祥物福娃,我根本没顾上注意,直到珍珠女士的作品一举夺魁省市电视台来人采访,我才发现:原来陇绣已经和珍珠女士融为一体,陇绣就是珍珠女士,珍珠女士就是陇绣。她是在什么时候观察的生活呢?是在老张想一出是一出折腾的时候吗?还是在我们兄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观察了?再或者,珍珠女士生下来就长了一双画笔一般的眼睛,在她见到外婆绣架的第一眼,那银针就闪耀了她的一生。

我向来不喜女红,就像外婆生前我就不喜欢外婆一样,我是男孩子性格,素日里大大咧咧,忽略了我们家是处在丝绸之路上的。《天工开物》云“天孙机杼,传巧人间”,那么多年,珍珠女士回娘家,外婆没给我挂过“耍活子”的吉祥物。我们家乡这片古老的土地,吸纳着皇天后土碧水青山的陇东风情。我在外婆那里没得到过的温暖,珍珠女士都给了我的闺女。我男人是从乡下考进城里的凤凰男,算是入赘。我们结婚时,我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市里买了房,买了车。老张出来后在家赋闲两年,人看着明显苍老了。

“老太太,你看中老张啥了?”有时候我真想问一问珍珠女士,待我成了家,我才不知何时恭敬地喊珍珠女士一声:“妈妈,凭你一个上过中央台的民间艺人,凭你的陇绣手艺,凭你的名望,你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怎么就死心塌地跟了老张一辈子,他哪儿好?宛如一棵惹事的根苗,到最后还不是都得你去给他擦屁股。”

妈妈是叫了,但这辈子想着像人家母女一样亲亲热热地搂着脖子抱着腰,估计不太可能。我们娘俩除了长相如出一辙,妈妈的两大绝技:一是陇绣手艺,二是商业头脑。陇绣我不会,我承认我对此不感兴趣,不过商业头脑貌似打娘胎里带出来了。前几年我就实现了财富自由。“妈妈,六十多岁的人别把自己弄那么累,刺绣多费眼睛,没事儿接送你外孙女,我看孩子和你比和我亲。”

“个人有个人自己的生活,你别管我,我也不干涉你,”妈妈打开了话匣子,“不是我说你,孩子她爸是当初你自己选择的,夫妻平等,别动不动对人家指手画脚的,他是你男人,不是你下属。两口子过日子就像这陇绣,顺其自然,绣了就得绣完,绣了就得绣一辈子,绣错一点儿就毁了。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我怎么了?”我有一种被人戳穿心事的恼怒,脸上蹭蹭冒火,凤凰男我忍了,偏生他还想管到我的头上,我就不想忍了,钱都是我赚的,“难道像你似的,对老张放任自流。”

“你知道我为啥包容你们爸爸吗?”珍珠女士不怒反笑了,“当初所有人都不敢娶我,怕受牵连。我在遇见你们爸爸之前是自卑的,不光你外婆嫌弃我手艺稀松,我也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你爸爸让我勇敢做自己,尤其有了你们兄妹之后,我浑身充满了力量。其余的,都没那么重要。”

小小的陇绣有这么神奇吗?我从来没有用心去看那小小的香包,就像我从来没想深入了解天天躺在身边毫无野心的这个男人。

“你学那么多知识难道还不懂‘人生来啥都好’的道理吗?”妈妈临出门摞下一个给我闺女绣的香包,我拿起来左看右看。盈盈一握,香包尚不满手掌。上面绣着一棵生命树,没有哪一片叶子是多余的,没有哪一针是突出的,但再多一片、再少一针,显然缺少韵味。生命树上开着生命花,生命花上结着生命果。孩子从出生到现在,每年逢年过节外婆都给她绣点儿啥。不过这两年祖孙两个的绣品已经不分彼此,我眼拙区分不出来罢了,都是孩子她爸陪着孩子。

“你哥哥离婚了,今天晚上的飞机,你想着去接站,开导开导他。你就说我说的,离就离了,没啥大不了的,人生就是这样分分合合。”珍珠女士撂下话风风火火出去了,好像她儿子离婚早在她意料之中。想当初她从嫂子家回来就和开小卖部的老张说:“儿子和媳妇儿肩膀头不一般齐呀,估计这日子长远不了。”果然,我哥哥做到营长就再也升不上去了,他丈母娘贪污受贿进去了,全部家产抄没充公。哥哥退伍做点小生意,嫂子和小侄女早就习惯了锦衣玉食,哥哥赚的那点钱哪里够她们挥霍呢?所以,珍珠女士说得没错,离婚是迟早的事儿。

“领导,市里一年一度香包民俗文化节活动的讲话稿发给您了,请注意查收。省市领导两小时后到,您可以稍事休息。”秘书的消息过来,我一看洋洋洒洒好几页。算了,我还需要照稿讲话吗?我和妈妈一样的海拔,1米5几的大高个,要拿话筒,要拿稿子,费那事儿干啥?闺蜜们总说我2米8的气场,今儿就让她们看一下真正2米8的气场啥样。

后视镜里是我的小脸,红短发,红唇,职业套装。不知不觉我倚在后座眯着了。梦里,妈妈、女儿我们祖孙三代同台,我在讲话,妈妈和女儿在现场竞技;忽而,香包节现场的婆姨们都站在了妈妈身后。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儿的珍珠女士,她身后的人一眼望不到头,大家都在埋头刺绣,所有的刺绣拼在一起,像一条腾飞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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