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济南的秋天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兽,迅猛而又无忌。
在老地方,三年都是这满屋的味道。小V坐我对面,莞尔轻言,她说:“再不是单身了。”猝不及防的我笑谈不能风生仅仅很自若。我没有反复确定,或许是特明了她是多么的认真,或许是怕露出自己的狼狈。我从未那么想离开过某个地方一般的想离开这里,也从未那么想她会像是我从前那般认真的玩笑。现在的我,早已不记得那天的情节,只记得回来时是那么的迅猛而又无忌;已不记得冲撞过几人,只记得他们像兽一样的叫嚣和谩骂。我可以忘记很多很多,但有些过往岁月也擦拭不掉。
她总说生活好可爱。是啊,初到大学,同一个QQ群里不同手机终端的我们于茫茫人中百分百地组成同一个辩论队,生活能再可爱点吗?她说,不要做四辩,还是一辩容易。那时的她哪会知道四辩最轻松,那时的我们哪会知道持续整个学期的辩论悄然开启。
青春的我们总有用不完的名义腐败在一起。于是以辩论赛为名义粘在一起的我们说是赛前准备,却最不愿意说比赛。我们会笑着说星座多般配。我金牛,她处女,多好的天生一对儿。我说听歌最爱《漂洋过海来看你》,她也是,若谁千山万水寻她面前,定要非他不嫁。她爱抱怨,总说辩论赛太累太苦,输了才好,可口是心非的我们怎么会舍得输掉一场。但终究输掉一场,进八强时,遇到了最强的一队。输了,没有复活赛的输。我们就去吃重庆鸡公煲,以前赢了也吃,所以习惯了称它“老地方”。
她坐我对面,莞尔轻言,对于比赛支字不提。我明白她的云淡风轻是很认真的难过,不忍安慰。可有时候人就是那么奇怪,受了天下的委屈都不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却泣不成声。她哭着说,吃完饭,天南海北。我又气又好笑,又不是散伙饭。在她的执拗下,我吃了一次最不像散伙饭的散伙饭。吃完饭她拉着我说要拍照。我们背依着路灯打满周身每个空隙,不言不语,站成一张我最喜爱的照片。她突然想起糖葫芦,让我去买,寻了好久也没帮她买,只是把她带到糖葫芦那。她边吃糖葫芦边嘟嘟:“济南的秋天像极了病怏怏的大猫,糖葫芦都是热的。”我俩就坐那,吃了很久的糖葫芦。
趁着夜色正酣,我们慢慢回赶。她玩笑辩论误了男朋友,每次辩论都那么凶,不都吓跑了。我蛮认真的说:“要不我赔你一个,看小爷咋样。”她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可认真了。”可能那时我们都太认真,亦可能那时我们都没当真。
然后啊,生活好可爱,我们成了代替无法继续比赛的一队的幸运儿。我感受的到她的喜悦,跃然脸上的那种。往后,辩论我们一场不输,直至冠军。但世界并不宽容,对谁都不宽容,我们只有在别的地方一直的输。
我们继续着优良传统一起腐败,会去新地方,多回老地方。重庆鸡公煲味足,满屋都是,全身都是,久久不散。她老笑我满身鸡味,我更毒说她满身鸡味。慢慢地,身边的人总会有另一个人“漂洋越海”地寻来。每每吃喝、玩乐,她总爱云淡风轻的说:“不去咱俩凑合一起得了。”口气玩笑,只是我似乎听到了认真。我或会蛮认真地回着:“我可当真了。”或会调侃,“小爷这可不是收容所,很贵的。”一句话讲了三年,多是会让解释变成了诳语,欺骗被当作真言。但我像信着生活多可爱似的信着她每次的云淡风轻。
记得,那晚辩论赛冠军的庆功宴上,我们谈着对手,谈着过去,谈着每一次的辩论赛。却不谈你、我,不谈未来,不谈天南海北千山万水。她笑着说:“看吧,姐罩着你,天下无敌。”那晚她还来不及说凑合,来不及说在一起,却已醺醺。这是我吃过最像散伙饭的庆功宴。
后来,我们时有小聚,嬉笑怒骂。她依旧开玩笑的很认真,而我认真的玩笑。或许那时的她还不够优秀,或许那时的我太执着浮夸。若即若离,渐行渐远,后知后觉。她说最好的爱情是不言不语,至死方休。可我们却无所不言,也许只会是至死方休的同路人。可我不确定的是,今年的至死方休是否会是明年的至死方休。
那天她叫我去老地方,济南的秋天也不过风高云少,阳光清凉。她说:“再不是单身了。”也许,秋哪里是兽,“他们”哪里是兽,兽只我一个,以前狼心狗肺,往后没心没肺,可爱的是两者都毫无痛苦。
未来每一个寒风吹彻的深秋,我都不再是你的盖世英雄,你也不会说:“凑合一起得了。”你再不会玩笑的认真,我再不要认真的玩笑,爱并不是什么都可以,生活有太多的琐屑和不宽容。只是不知道,我们至死方休会有几年?
许多年后我听到一句话:有些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的灵魂。她笑过几百场,我竟不知哪次是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