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尖锐、高频的笑声,透漏出抛却一切理性的纯粹快感,还夹杂着一丝鱼骨布丁的咸鲜味。“嘶——我们的救世主小姐已经对她的母星彻底绝望了吗?”
全客舱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个理着爆炸头、戴着滑稽眼镜、身披毛领大褂的瘦高男人身上。
Super罗亚手中的平板电脑的屏幕上,一艘漂流瓶状的星际艇正被第二宇宙速度飞快的抛离火星,与阳光同向飘入茫茫空间。ZOTT期间曾在耶鲁助政莫巴蒂、已经大致熟悉太阳系各政要信息的Super罗亚轻易认出,那是俐美娜的私人船——“祈愿号”。
“不好,这更有可能是……火星要被WMD(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轰击的先兆!”Super罗亚心中转念道,他开始十指飞快的弹动触屏,片刻后把STPC揣入怀中,起身,双手呈八字扣合举在眼前,透过他的“掌窗”,左右扭身环视全客舱的乘客:“情况有变,还好这里素体充足,就用作我的新实验室吧!”
乘客们已经把他当做精神病,并未多加理会——如果按旧纪元时期医学对于这三个字的部分定义,乘客们并没有冤枉他。
乘务员走过来,“这位乘客,请留在您的座位上,保持安静。”罗亚充耳不闻,反倒用“掌窗”对准了这名乘务员。
乘务员叹了口气,低头把手指伸入袖口,那颗纽扣是能叫来保安的隐形按钮。当他准备按下去的时候,却发现手指失去了知觉,抬头看见对面的精神病已经把手势变为一手叉腰,另一手握拳并伸出食、小二指指向自己。
电脑斩刻。
乘务员只觉得自己失去知觉的麻痹区从一指蔓延至手臂,从手臂蔓延至全身,最后蔓延至大脑,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按理说兵古的民族病毒生效后调停机已经报废,黑入肉身人脑的手段已是不可能,但Super罗亚方才那一通十指连弹已经操纵纳米机械在物理上侵入了这趟C-206次航班的主控电脑,进而连接上五千多万公里之遥的麦基洗德。他直接把卡密罗多二十五个单元之一的“兰斯洛特”攻破并纳入己麾,兰斯洛特拼尽全力为Super罗亚张开了一个“湖面领域”,覆盖上此舱所有乘客的调停机在耶鲁的控制端“调停总台”,在这趟航班的范围内恢复了调停机的功能。
全客舱的乘客脑中依次响起了尤纳尼梦思系统的重启音效,那是海浪慢上沙滩的哗哗声。他们面面相觑,刚才还准备看这个神经病的笑话现却在全都正襟危坐,连气也不敢粗喘。
十分钟后,正疲于与地球轨道联合体恢复联络的机长被剧烈的咔嚓声惊得回过头,看见舱门被自己的保安们强行劈开,他们的动作就像打桩机一样刻板。两个身材壮硕的乘客正步步逼近过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机长背靠在舱壁上,面前的人影覆盖了他的全身。
“NEW荧惑(荧惑,在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阴阳家是凶厄之神,即占星术中的火星,荧取“荧荧如火”之意,惑取“多变惑人”之意)领主、Super罗亚教授命你,把航班停泊在火星的拉格朗日点上。”膀大腰圆的乘客脸上毫无表情,只有唇舌在生硬的活动着发出声音,如果闭上眼,那动作就像睡觉时在磨牙。
一周后。
无数的男孩女孩赤裸着身体,漂浮在宇宙真空中,如同还未降生于人世的天使。
他们娇嫩的皮肤之下很快浮现出大大小小的气泡,似血肉在沸腾一般,而皮肤表面却渐渐蒙上了一层寒霜。
扭动、挣扎、嚎叫,红润的唇上绽开一条条密集的伤痕又迅速被封冻。
嚎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真空的环境让他们连痛苦都无法痛快的宣泄。
明明是天使,却在遭受地狱火湖般的折磨。
孩子们体内的气泡互相合并、扩大,随着整个身体畸形到极致,爆成了一团团的血花。一团团的血花爆出,一条条的生命飞逝。
无数的残肢、内脏、骨块飞溅,有一张脸皮飞溅着拍在玻璃壁上,稚嫩的脸上表情哀怨刻毒。让人想起一个古老的寓言,寓言中画家描绘着天使,也描绘着恶魔,却取材于同一个模特。
隔着玻璃壁,另一面的俐美娜跪倒着用双手抚摸着那张脸,低着头,身体颤抖,表情隐藏在阴影中。
她身后慢慢走近的男青年把被她扔在了一边的抱熊杰尼熙捡起,也捡起了地上滚动着的王冠,戴在杰尼熙的头上。
俐美娜失神落魄的站起身回过头,接过男青年递来的杰尼熙:“谢谢。”杰尼熙却用两只纽扣般的小眼睛打量着来人:“你是华人?”
在太阳系公众的视野中,自旧历2011年的那场大灾变后,这个庞大古老的民族似乎早已绝迹。
“没错,我就是你要见的金星共和军装备部部长,拓跋提约。”对面的男青年面容白皙清秀,堪让那些颇有姿色的女人也自叹弗如,一头瀑布式的黑发披散在背后,有股魏晋名士的随性风流,他居然身着一席汉服,在这繁华的星际时代遗世独立、宛若羽仙。
小行星带掩藏中的金星的级密军事基地,金属玻璃筑成的星际长亭“断线舍利”。五条封闭的廊道连起六颗小行星,如同断了线的舍利链,在无穷无尽的外层空间中静静诉说着缘起性空的义理。
在这禅意浓厚的环境中,俐美娜那颗本已誓为建立理想国而笃定不羁的心,面对着对面谜一样的男青年,再度泛起涟漪。她从他双眼中感受到的,是久违的让人安定的和光,置身其中就像初生的小马驹抖着湿漉漉的胎毛沐浴在朝阳里,风吹草低,还能看见远处鲜卑族的座座白帐猎猎振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