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瓶装旧酒的佳酿——读《水浒猎人》

这大概是我今年读过的最爽快的小说了。要论复杂、深刻、感人、烧脑,这本《水浒猎人》或者有所不足,但是要说到阅读时候的刺激感觉,它绝对是年度首选。

这本书最大的优势,从题目上就能看得出来,“水浒”两个字已经道明了一切。这本书可以看成是《水浒传》的故事新编,新的同人作。这样做的好处,首先就是人物更容易引起共情。

书中的男一号栾廷玉,在原书中算不上是一个重要人物,光是作为祝家庄三兄弟的师父,一种世外高人的设定简单出现。不过他在原书中下落的交代不清,反而给了后来的续书很多灵感。《水浒后转》《荡寇志》这些,无不是以其为主角,《水浒猎人》奉他为第一男主,将他立为主线,也算是理所当然,颇有渊源。在这本书里面,借着他本来的故事,继续丰富他的背景、刻画他的性格,让人看到了一个更加活灵活现的人物。如果说原书的栾廷玉只算是个功能人物,在《水浒猎人》里面,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圆形的人物。

在《水浒传》中偶有戏份的孙立、李应、扈三娘这些人,在原书中也只能算得上是二线角色,对他们的性格挖掘得相当肤浅,而原书里的这种不足反而成了这本书中的一个可以利用的点。书中围绕这几个人,充分地挖掘他们的动机,补全了人物的形象。尤其是孙立,对他背叛师兄给出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说明。虽然这和大多数背叛师门的理由都差不多,想想苏星河丁春秋、马真张召重,无不如此。而这种将原书中的“朴刀杆棒”抽离,重新絮上武侠小说的内里,实际上是本书好看的另外一个原因,这在后面会说。

对于人物挖掘再造最深的应该算是武松。武二郎在《水浒传》中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物,武十回里面细致地描写,已经将武松这个人物的各个方面都已经塑造得够深够立体,要想重塑出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武松,极为困难。但是作为本书的最终boss,武松在作者的描写下,绝对能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这就是让武松做出只有在现代社会才可能出现的“自由意志”。究竟是盲目地遵从上级的命令,还是根据自己的理智自行决定,这个绝对是只有现代人才会出现的内心挣扎。作者将武松推进了这个进退维谷的陷阱,从而让我们进入了武松另外一面的性格之中,窥视了他作为一个独立个人的心理活动。当然,按照原书中的设定,这种做法其实更像是鲁智深的行为。不过鲁提辖在书中自主自行的行侠仗义已经够多,这次让武行者来出演这样的戏份,也是更有区别感和趣味感。

上面说到了本书中的武侠小说特色。这种新内核精神的灌输,对《水浒传》来说,让其焕然一新,让它更加能适应了现代读者的阅读乐趣。抛去文字上的精妙不谈,《水浒传》本身就是流传在民间的一些话本的整理编纂,充分地体现了当时听众、读者对于这些故事的审美情趣。而《水浒猎人》则是将这种娱乐精神一以贯之,新瓶装旧酒,用当下读者最喜欢的小说类型,重新剪裁了原先就已经极为经典的故事,让它更加的适合当代读者的品味。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突出了“水浒”故事中的门派感。

在《水浒传》中,有一个泾渭分明的江湖/朝廷的对立,故事的展开就是双方的冲突以及人员阵营的转换(即便后面的除寇灭辽同样如此)。但是这种简单的二元对立,已经很难刺激到今天的读者了。见过太多诡计的读者,如果不给上各种反转的桥段已经很难满足他们的胃口。而这就需要对粗疏的二元对立,填充进更多的细节的内容。在《水浒猎人》之中,就是采用了武侠小说管用的“门派”的设定。梁山不过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而已,面临的不仅仅是来自朝廷的镇压,还要面对其他江湖同道们的竞争。在《水浒传》中,本来也有各个山头林立的情形,但是一笔带过直接并入了梁山。

在《水浒猎人》中则不一样,梁山的地位不过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帮派而已;与之并列的还有方腊的“光之国”、田虎的“万兽城”、崔道成的“破戒僧兵团”,以及有“天下兵库”之称的四川唐氏的“兵诛城”等等。像是少林寺这种万年的老大哥,在书中也是以背景出现。

不过这些组织都算是常规而已,无非是“改头换面”一番。真正让人最为叹服的,则是以李师师为首的仙音阁。按照现在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这应该是一个以艺妓为主的杀手组织。之所以觉得这个设定精妙,一个就是在《水浒传》这种男性荷尔蒙充斥字里行间的作品中,设计一个完全是女性的门派,本身就是别具一格;而在另一方面,也是这个组织的原创与神秘,完全可以当成剧情难以发展时候的“人工降神”。在后面的作品中,这个组织的篇幅可能不会多,但是一定会很重要,可以拭目以待。

组织的内部,也不同于《水浒传》的设定,根据剧情的需要,梁山上下又有了新的机构分类,比如:梁山集团内阁机构的“忠义堂”,下辖后勤部门“本部”和军事指挥机关“三军”,“三军”又分水军“解水卫”、步兵“虎魄军”和骑兵“龙骑营”……每一个的名字都很酷炫,很有时代特色,作用也不仅仅限于军事斗争,承担的任务更加复杂。而且宫斗戏在组织内部的冲突,则是更加的明显与增多。

既然是武侠小说,自然少不了技击上的描写。本书的展开实际上也是在一场场的决斗中开展的。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各个选手们的武器。坦白地说,描写的内容并没有太多的出彩之处,反而对于看惯了漫画的人来说,甚至会觉得不够刺激和泰国冗长。但是不管怎么样,作为营造气氛推动剧情这两项功能来说,几场对战都还是基本过关的。

说了这么多,总结就是,《水浒猎人》绝对是近些年来对《水浒传》改造最为成功的小说;同时,作为一部原创的武侠小说,它也绝对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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