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内外
阿关
第一卷
第011章
几百号人的喜宴上，喇叭匠人两只手在喇叭上一起一抬、一按一晃，嘀嘀嗒嗒的乐曲声此起彼伏，再加以锣鼓、小镲的紧密配合，婚礼的气氛烘托的喜气洋洋、热热闹闹。每个人都喜笑颜开，除了马凤英，虽然脸上也堆满了笑容，但内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永红这几天很不对劲，越是临近刘平的喜事，她越是心情低落的要命。进入腊月连饭食都吃的少了，今天特意让三丫头在家里看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马凤英站在人群里看到杜美丽给刘平妈端茶改口，心里直泛酸，这原本应该是永红做的啊。想到闺女，右眼皮突然止不住地跳了几下。眼睛撒了一圈了也没有看见徐振山那个没良心的在哪里。马凤英转身朝门外挤去，实在不放心，她想回家看看。就在这个时候，永霞哭着找到了她。
见到了母亲，永霞的哭声又大了许多，不少人转头疑惑地看着永霞母女俩。正在拜天地的刘平也听到了，不仅仅是永霞的哭声，还有“永红”两个字。刘平一下子怔住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永红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昨天瞅了个机会狠心地把绣花鞋垫还给她的时候，永红的脸上一片死灰。这是出了什么事？刘平本能地转头看看，杜美丽也在转头，两个人的目光刚好对在了一起。杜美丽羞红着脸转向另外一边，刘平则不好再转头看向马凤英母女了，有些机械地完成了婚礼仪式。
徐振山也没了喝酒的心思，筷子一放，打了个圆场，急急忙忙地赶回家。进门的时候，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了。二丫头永芳在抹眼泪，马凤英正在训斥永霞，见到徐振山回来顿时把气全撒在丈夫身上。
“你养的好闺女呢，就知道是个犟种，怎么说都没有用。现在好了，直接没影了。”
“不是让永霞在家里看着点的吗？”
“又不是个死人，看能看得住啊！”
“小霞，什么时候看见你大姐不在家里的？”
“她一直在床上睡觉，我以为她睡着了。就上了趟茅房，听到外面喇叭响，我就站在门口听了会，都没有出门。回来就不见了。”
“是不是去茅房了？”
“没有，我去看了。”
“我这眼皮直跳，就知道没好事！”说着马凤英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有没有到刘平那里，兴许是去看热闹去了呢。”
“她才不会去呢。她都恨死刘平哥了，昨天把刘平哥的照片撕的稀巴烂，扔在地上还踩了好几脚！”二丫头永芳接口道。
“坏了，我昨天刚买的敌敌畏，放在东屋的门后头的，振山啊，快去看看还在不在？”马凤英突然想到前几天段庄的一个新媳妇喝农药死掉了的事，一拍大腿，爬起来就朝东屋跑去。
刚推开门，一股农药刺鼻的腥臭迎面扑来。永红躺在地上，口里吐着白沫，脸都发紫了，手里还拿着张拼起来的照片。
马凤英两腿一软，瘫在了地上，晕了过去。跟在后面的永芳和永霞看到情景，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徐振山一把拉开永芳，用拇指掐住马凤英的人中。一回头看到永芳和永霞还傻站在那里不能动弹，大喊一声：“去喊人啊！”
两个丫头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跑到门口大喊救命。
两家离的并不远，隔了几个院子而已，刘平喜事的喇叭声在院门口都能听到。连续的呼救声传到刘平院子里，先是有人议论，然后惊诧地喇叭班子几个人全都停下了，整个院子一下子静了下来，一根针掉在地上估计都能听到。
“来人啊，救命了！来人啊，救命了！”
大家一下子反应过来，出事了！一大群左邻右舍的百姓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跑去，还有参加刘平婚礼的不少客人也急忙从院子里涌出来。
半仙在刘平院子门口正在登记来上礼的客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拎着包就跑了过去。到徐振山家的时候，马凤英刚刚苏醒，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的闺女啊，你这是让我以后怎么活啊……我的姑奶奶啊，我这是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几个妇女使劲把马凤英拖到一边劝说，其他的男劳力赶紧把永红驾到平板车上朝乡卫生院跑。
刚刚完成婚礼仪式的刘平在人群正中拉着车子，皮鞋不知道被谁踩掉了，光着脚一路跑到卫生院。
上天眷顾，永红救了回来。
病床上的永红睁开双眼，朦朦胧胧地看到面前穿着大红衣服的刘平，还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外的世界，愿望达成，伸手要去抱，却发现手脚都不听使唤，急得又哭了起来。护士过来打了一针镇静剂，才算安静下来。
病房外院子里的一群人也松了口气，救活就好。徐振山赶紧掏出烟来散了一圈，半仙去收费处付钱。赶得这么急，谁也没有想起带钱的事情，总算半仙手里还拎着刘平婚礼收的礼金。
刘平被护士赶了出来，才发现脚底板上割出了好几道口子，正在朝外渗血，一瘸一拐地到门诊包扎起来。
出了这么档子事，喜事也蒙了层阴影。杜美丽坐在洞房里阴沉着脸，婚礼还没有结束，家里凉了一半。刘平的事情，她托人打听过，一个非常老实的人，怎么弄的到处留情！心里实在是愤愤不平，连结婚这样一辈子的大事也不安生。杜美丽越想越生气，看到刘平回来都没有个笑脸。
刘平回来说，人救回来了。刘平爸妈也松了口气，这要是人没了，一家人一辈子也不能心安了。刘平妈对着堂屋里贡桌上祖宗牌位不住地作揖，“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刘平爸和刘平则到院子里去招呼客人，酒席还要进行，人送卫生院了，客人也都回来了。
直到傍晚，刘平院子里才又清净下来，亲戚朋友大都已经回家。但酒席还不能完全撤掉，晚上还有两桌，要专门感谢前来帮忙的左右邻居。这是礼节。刘安坤带着儿子围着村子走了一圈，邀请那些来帮忙的男人晚上去喝酒，到了徐振山的门口，父子两人都站住了。
这该怎么开口，两人都很挠头。
“你先回去哄哄美丽吧，我去看看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刘平爸说道。
刘平转身回去到了拐角，特意留了一会。马凤英不是个省油的灯，今个出了这档子事，别再把气都撒在父亲身上。
永芳和永霞在家，徐振山和马凤英都还在乡卫生院呢。刘平爸问了几句情况就回来了，又嘱咐刘平送些菜到徐振山家里。
两个丫头在家里，谁也没有心思做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