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下雪,脑子里不免冒出两篇关于雪的课文,一篇是峻青的《第一场雪》:
前些天还暖和得如同阳春三月,昨天清早,天气骤然变冷,空中布满了铅色的阴云,中午,凛冽的寒风刮起来了,呼呼地刮了整整一个下午。黄昏时分风停了,就下起雪来。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开始下雪时还伴着小雨,不久就只见鹅毛般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地上一会儿就白了。冬天的山村到了夜里格外寂静,只听见雪花簌簌地不断下落。偶尔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了。
另一篇则是鲁迅先生写的《雪》:
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 ,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 ;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胡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今天上午合肥就开始下雪了,断断续续下到夜里还没有停。我看到的雪景大概是没有鲁迅先生见到的那么美:大雪纷纷扬扬洒下来,落到路面上,被来往的车碾过去,就变成了四处飞溅的泥;没有山茶也没有梅花,路两旁低矮的绿化大概是唯一能见到的植物,它们倒是因为这雪沾了一些好运,把平时盖在表面那层厚厚的灰给掩藏起来了。
书上说:瑞雪兆丰年,下雪意味着明年庄稼收成好。可是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合肥的冬天能有什么好呢?下过雪的日子,更是冷得不好过。所以我这个合肥土著对于雪并没有多少好印象。
记忆中雪天总是和祭祖联系在一起的,其实应该倒过来说,因为每年春节前祭祖的时间往往是合肥最可能下雪的时间。家里的亲戚们商定好日子,买好炮竹和纸钱,一起去坟地祭祖。因为下雪,去坟地的路十分泥泞,天气又冷,因而我对雪天祭祖充满了痛苦的回忆。大人们在祖先坟前把纸钱一烧,炮竹一放,就算结束了。不过烧纸的时候,他们总要念叨几句:“在下面什么都好啊”或者“要保佑家里人啊”这样的话,然后嘴里就吐出白茫茫的雾气。我就围在烧纸地的边上烤烤火,看着他们用这种诡异的方式和阴间的魂灵交流。祭祖回来,鞋子裤子上总是满是泥巴,混杂着烧纸钱的烟味,形成我对下雪天独特的记忆。
不像北方有暖气,也不像南方有火盆。我们这边的冬天什么都没有,全靠毅力取暖。平时还好,冷的时候跺跺脚,蹦达蹦达就暖和了。但是一到下雪天,冷就别具逼格了。要是跺脚,脚就麻了,要是蹦达蹦达,全身都麻了。我在初中的时候房间里还没有空调,那时候每年寒假回来写作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因为手拿出口袋没一会儿就僵了,手指头都迟钝起来,写一个字简直和平时写一篇作文一样痛苦。
冬天上冻,尤其是下雪天。自来水管每逢下雪天就会冻住,不论你怎么摇水龙头就是一滴水都下不来。只能等到中午,气温回升一些了,水才能慢慢出来。窗户也给你冻上,推也推不开。路面积雪也上冻。车轮子上都要绑上铁链子才敢上路,我骑车上学路上为数不多的几次滑倒也都是在雪天。
下雪天给我的坏印象还有母亲的手。母亲冻手,每年冬天都会冻手。手上一块块的红肿,看着都会觉得疼。不下雪的冬天,手还好一些。要是下雪了,母亲的手就一定会冻烂,裂开一道道令人心惊肉跳的口子。而母亲却还盼望着下雪,因为下雪天家里的生意淡一些,她可以抽出时间来为过年的事情做一些准备。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的印象都没有,比如念小学的时候某一次下雪,我和班上同学都在操场玩。我就张着嘴巴接了几片雪花,还告诉我同桌:雪是甜的。结果这个我喜欢的小姑娘居然向老师打了小报告说:陈同学说雪是甜的。老师还非常严肃地教育我雪是怎形成的,它看着白其实很脏。这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每次下雪都会想起来然后自己傻傻地乐呵。
还有就是读高中那会儿,学习生活都挺紧张的。但是有一年下了雪,体育课上老师组织我们打雪仗。大家都忘记了学习的压力,投入到激烈的打雪仗当中。平时班上那些少男少女之间懵懵懂懂的情愫或者是遮遮掩掩的暧昧在那个时候得到了释放。那时候的雪是单纯而又美好的。
关于雪的记忆就说这么多吧,现在窗外还在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我想,明天早晨醒来应该能见到一个银装素裹的合肥吧。
合肥好大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