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小邪
生命中,总有一些人来了又走,有些话,欲言又止,有些事,开始踌躇满志,最后不了了之。
那些让我爱过,恨过,欢喜过,绝望过的名字,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默默想起,又在无数个梦醒时分悄然无声的忘却。
那些未完成的一切,终将会被岁月尘封,无关爱情亦无关友情。
总有一天,我们会看淡一切,从容不迫的老去。
一
祭在我心中的模样仿佛总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模糊不清却又挥之不去。关于他的一切,几乎都是听闻。
听闻他曾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慈母爱,幸福和睦,还有一个乖巧玲珑的妹妹。
听闻他曾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名扬一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听闻他曾英俊潇洒,风流成性,无数少女为他魂牵梦绕,死去活来。
听闻他曾年少轻狂,为逞一时义气,聚众斗殴,犯下滔天大罪,锒铛入狱。
…………
那最单纯,最孤傲,最风光,最霸气的他,我都错过了。我遇见的只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苍桑男人。
二
我总是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他,隐约能够感受到他黯然的眼神里藏着一种锐利的忧伤,让我不敢接近却又无法远离。
一天傍晚,我靠在庭院的矮墙外站着,看着不远处空地上拔地而起的高楼和在期间忙忙碌碌的工人。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凝望那个我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唤我:
“小姑娘,能不能倒杯水给我。”他的声音干哑撕裂,蹙着眉头,极力压制着咳嗽声。
“嗯。”我下意识的点头,跑回院子,倒了一杯水,颤巍巍的走出来递给他时,他正失神的张望着院子。
“谢谢。”他用粗糙皴裂的手接过杯子,似闲谈般随口问,“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十年,刚搬来的时候,我才七岁。”我答。
“你知道这里原来的房主,”他顿了片刻,“他们去哪了吗?”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默默的点点头,没再说话,端着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水来,
“谢谢你。”他把杯子递还给我,再次道谢,转身走向对面的工地。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宽大的灰色外套下消瘦的肩头,溅满水泥污垢的裤脚和破旧的草绿色胶鞋。他极力压制的咳嗽声低沉短促,直到他走出很远还能依稀听见。
我手里捧着他喝过水的那只杯子,迟迟不曾放下。指甲仿佛还能触碰他手心里宽厚的温度,心底却是一片荒凉。
那是我跟他唯一的一次交集。
三
关于他以及在这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我都知道。包括他不知道的那些。虽然很多都是传闻。
他入狱之后,父母受了严重的打击,加上亲友邻居们的冷嘲热讽,议论纷纷,从此一蹶不振,终日郁郁寡欢,父亲英年早逝,母亲精神失常。他的妹妹嫁到很远的地方,接走了母亲之后,卖掉了这所房子。
那时,我的父母刚从外地搬来,到处找房子,父亲看过这里之后,非常喜欢,而且卖主的要价十分低,就买下来,住在了这里。
很多房间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他们留下了大部分的家具以及他们生活过的印记。当时,我父母为买这所房子,几乎花光了全部家当,没有钱再去添置新的家具,所以,那些能用的家具,我们一直在使用着。
我在他从小长大的院子里长大,坐在他爱坐的藤椅上看日落,睡他睡过的小木床。甚至玩过他小时候玩的玩具。看过他写的字,画的画,还有那些未完成的小说、故事。
四
看着不远处越建越高的楼房,越来越多的商铺,我的悲伤也越来越重,重的几乎将我的身体压垮。
若你听闻过一个姑娘,为了阻止拆迁队的野蛮强拆,死死的守在自家门口不走,被铲车压断了一条腿。而她的手里始终捧着一只空水杯。你会否想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