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前,罗兰.巴特提出:作者已死。就像尼采提出上帝死了一样石破天惊。既然作者已死,那么读者无论怎么样读都无所谓了吧。像伊格尔顿所说的那样:我们的荷马并不是中世纪的荷马,我们的莎士比亚也不是他同时代人心目中的莎士比亚,情况很可能是:一切文学作品都被阅读它们的社会所改写,即使仅仅是无意识地改写。
反过来:假设作者没有死,那么一个作者,真的是用他的价值观来主导写作吗?如《红楼梦》表现了对封建大家族的批判?为宝黛之深情而赞叹?假设曹雪芹真的是如此,那他是一个好 的作者吗?显然不是的。无论是曹雪芹还是贾宝玉,他们都深深依赖那样一个阶层,同时深深眷恋这个阶层所提供的优渥的物质与精神资源。那么他如何去反对塑造他的那个动因,那个最根本的东西?
如何做一个好的读者?有句佛语说:“一切诸经,只不过是敲门砖。”重要的是:打开门,唤出其中的人来,那个人就是你自己。进而与文本进行对话。文学作品在多大程度上能与你发生共鸣与碰撞,或者作品在多大程度上能满足你的期待视野,看你能走进文本多远多深。
那什么样的作品是好的作品?符合巴赫金所说的复调理论的。音乐的复调,是同时发展两个声部,事实上,不止两个声部,也不止两条旋律的线,尽管它们,完美地联结着,但却保有它们相对的独立。一部好的作品,尤其是小说,一定是复调的。
《红楼梦》中,宝钗和黛玉一直是我们比较的对象。由于许多读者一般都会同情失败者,所以经常会得出并不利于宝钗的结论。但是她们同在这一部小说中,真的有好坏之分吗?我们能说一个活得圆滑周到,心思缜密的女孩子坏?而像黛玉那样不问世事,不世故的女孩子好?仅仅以好坏区分?她们只不过是在各自的生命中完成了她自己而已,按照巴赫金的复调理论看去,她们的地位应该是平等的。以此看我们的社会,不也是如此吗?
贾雨村用自己当下的颖悟和体认对好了歌作了注解: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其中既指出了世代的轮回替换,也暗示了其中的二元取代关系。每个人都有各自重要的人生要去开拓,于是就构成了多声部,构成了复调。
我从来不觉得那个从小念书一路顺风,目标是去清华大学念金融的女孩子就一定要比想要成为家庭主妇的姑娘好。她们只是在各自的生命中发声,展现自己。且在这发展中有很多的层次和变化,这便是完成。
众生喧哗,众生皆醉,乱哄哄唱完一出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