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了，你会死的。”

百里守约安静的立在漂泼大雨里，消瘦的身形恍若轻轻一吹便会消失，漆黑的夜幕掩盖了血腥。

雨水混合红色的液体流向恶魔的泥沼。

白发贴在额前，透明的水滴不断顺着发梢流下，男人的眼神平静而冰冷，那抹心疼被隐藏在厚厚的视网膜之下。

他看着面前支撑不住而跪倒的小孩子。

百里玄策。

红发人儿轻蔑的扯扯嘴角，低垂的脑袋掩住面部所有表情，但守约还是可以想象的到。

如火般炙热，却矛盾的混杂着零度冰寒。

这个百里玄策的倔强。

“放屁呢，百里守约。”

“……你会死的。”

男人没什么表情变化，而是又重复一遍，陈述事实般的冷静语调更是让玄策不爽，他死死咬着牙，双手撑着膝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死死盯着对方。

“再来。”

他爆发出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那架势颇有一招结束的意思。

“……”

守约淡淡叹了口气，在小狼崽子冲到他面前的一刹那，黑衣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高抬腿，一下击中太阳穴。

这下……奈何那孩子有天大的本事也起不来了。

雨还在下着，萋萋沥沥的洒在冰冷的皮肤上，守约蹲下身，指尖轻轻撩起已经失去意识的那人一缕红发，露出满是伤痕的额头，和因为疼痛而紧紧蹙起的眉。

“……”

男人无声的苦笑着，目光温柔似水的粘在玄策苍白的脸颊上，而后，他慢慢将小狼崽子抱起来，使其安稳的窝在自己怀里。

和当年一样的场景，可惜。

守约垂眸想着。

玄策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吧。

毁了教廷一座重要据点后，大批大批的精英来压制这个化身恶鬼的生物，可百里守约太强了。

除了送死以外，他们拿这个吸血鬼毫无办法，人海战术对于守约仿若儿戏。

直到尸体堆成山，位于顶端的白发男人优雅而独立在由血和皮肉拼成的山上。

轻蔑的朝下面睥睨。

没有人再敢上来了，黑压压的一片军队开始撤退。

正当守约松了口气时，他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男人立刻僵住了，表情仿佛不会动的齿轮，关节和肌肉被冻结一般。

玄……策？

记忆中的那个男孩冷冷的盯着他，毫无感情的视线让守约有种想泣血的错觉。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啊……

守约静静的回身与他对视，眸子里有温润溪流淌在玄策残破不安的心脏上。

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那个兄长依旧能给我安全感。

玄策握紧拳头，他看着昔日恒宇盛情的伙伴有一瞬间的茫然，不过很快被恨意取代。

因为死了，大家，全部都死了。

两个人就现在雨中，破碎的十字架和泛着冷光的银器散落在泥土里，神圣的教堂被黑色掩盖，天空在下坠，乌云携带着风暴前来，为这一场死亡盛宴涂上阴冷的色彩。

“你去死吧。”

玄策如是说。

守约没有心脏，可那一瞬间他有种被敌人撕开胸膛的感觉，面容上却没什么大反应，平静如水，安然沉稳的站在原地。

红发在黑色中砸开一道绚丽的抛物线，锁链揉开冰冷的水滴直逼守约头颅。

吸血鬼微微侧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的挥指切断用罕金打造的武器。

“……”

玄策震惊的瞪大眸子，大脑一片空白，不过身体还是条件反射的跳开，拉远距离，等他站稳脚跟后才可以思考。

……为什么会这么强？

对方可是徒手啊，直接把勾镰切开了，简直像做蛋糕一样。

强烈的不甘促使好胜的孩子再次冲上去，拳头似乎带着暴风般力道挥下。

守约仅仅是动了动脖颈，抬手按在玄策肩膀上。

噗通一声。

红发少年直接跪在了地上，而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沉默的收回来。

他没动真格。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让年轻的猎魔人爆发火山般的愤怒。

这算什么？一开始都是让着我的？这么耍我觉得好玩吗？

他开始毫无章法的朝对方攻击，甚至像野兽一般扑上来咬，可都被守约一一化解，极其轻松的将那孩子击倒在地，很快的，玄策全身都开始疼起来，他有种体无完肤的错觉。

年轻孩子根本不是活了几百年长老的对手。

“你会死的，再打下去。”

守约看着玄策手臂不停流血的伤口轻轻开口，慢慢的无奈被压抑在胸口。

最重要的人在眼前，不能拥抱，不能保护，不能给予他温暖，只是看着对方受伤再一次次爬起来。

别起来了……

守约在心里哀求着。

会受伤的，不要再起来了……放弃吧……

可那孩子的毅力超乎他想象，守约不得不用点力对付他，而这样造成的结果便是——一道道的伤口。

回忆结束，朝阳照常升起，阳光驱散了阴冷和漆黑，干净透彻的天空笼罩着滔天罪行。

尸骸和独立的男人，以及他怀里伤痕累累的孩子。

一渡晨风，一缕红发，黑衣翻飞，一世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