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五年


黄昏时刻,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也不在那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之中,内心又若无其事的失落,和若有所思的欢欣,我何尝不知道这一切早已是梦里的幻想,而且这一梦就是五年。

想我与云层分别已有五年之久,他从为放弃与我联系。早在五年之初,也是他离我而去之时,不对,不能说是离我而去吧!毕竟他有自己的志向,而且一走就是两年。说实话我也觉得自是对不住他。试问自己:在云层走后的两年里,我又有多少个日夜会主动想起他?恐怕回想起来,我连自己都会觉得于心不忍。

第一年深秋,我何尝不像一个思念故乡的游子。那是我第一次离开故乡,跋涉千里,我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慌,别说是云层,就是故友也不曾有一人与我共度深秋,那个深秋我一直停留在盛夏的狂欢之中。相比云层,我想我并不比他的心情宽裕多少,只是他与我不同,他所生活的环境,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他没有常人的自由,也没有常人的清闲。

转眼已到深冬,南方的城市极少见雪,我因此十分怀念北方的雪。云层从塞北寄来书信,那封信也是我至今所收到的,真正意义的信,信封上还盖着两毛钱的邮戳。我收到信时,离云层执笔写信已有百日之久,我当然不知道,他所生活的环境有多么糟糕,只觉得这信来之不易。我内心期待的远方来信,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到,我的内心是酸楚的。我不能想象到云层所在的何地,但信里他告诉我:这是一片极其宽阔的天空,我们整日可见一望无际的海洋,云彩离我们很低,夜里的星星格外明亮,月亮也比故乡的要大......我似乎有点向往他的生活环境,但又觉得所言不虚。他似乎与我有说不完的话,厚厚信纸,我也能看的不厌其烦。在信的最后一页,我看到了云层那张更加消瘦黝黑的脸,这是我关于云层的第一张照片,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呈现在我面前。我为他感到骄傲。

又是一年盛夏,云层总会“不合时宜”的打来电话或发来信息。那年夏天,我参加了学校组织的一些社团活动,身边的朋友也逐渐多了起来,主动联系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忘了。云层总是坚韧不拔的“打搅”我。每到饭时手机都会想起他的来电或信息,我起初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的饭时比较固定,也没在意那么多,总是匆匆几句话敷衍了事。直到我再也忍受不了他闹铃一样的“打搅”我,我终于斥责他:咱俩生活的世界不一样,你的出现从来都不合时宜。云层却说下不为例,我以为他不会再来打搅我。确实,他再也没有打搅过我,只是,每天十点半我都会收到来自他的:晚安珍重!云层从来都是爱笑又极为认真的人,想必这次,我伤他得深。

时至深秋,云层与我的联系尚未断绝,我与云层却相驰甚远。两年的时间,我依然有了很好的朋友,好到可以替代数年前的云层。我已了然,远在他乡的云层,早已将我抛之脑外。

我已经接近两年没见过深冬的雪。离开故乡的第二个深冬,大雪忽降。我知道南方的朋友比我更为喜欢着突如其来的雪。天气严寒,须多加衣物,云层安好,勿念!次日醒来,我收到云层前夜发来的消息。

听说云层回来了,从塞北回来了。我接通他的电话,他说现在已经坐上返程的列车,假以时日,便从故乡来看我,还说了好多故乡的小吃,统统都要与我带来。而我却没有丝毫的期待,也许是这两年云层耗尽了我耐心的等待,或者所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等他。我最后告诉他不要来了,等过年回家再见吧。我何尝不知道云层会怎样想,但我觉得,他能理解我。

云层依了我,只是那年过年,我还在南方,并未回故乡,云层也没再问我缘由。除夕那天,云层像是喝酒了,打通了我的电话,我听到电话那头厚厚的鼾声,我挂掉了电话。电话再次响起,我又接通了云层的电话,云层告诉我,等到过年好不好。我猜定是他喝多了,我一言未发,未及时,再次听到他厚厚的鼾声,我在南方,也能听得如此安静,那一刻,我似乎渴望云层就在我面前。

云层终究奔我而来,故事还是发生在盛夏。我在当地的一个县城参加图书展后,急忙返程的路上,接通了他的电话。他问我身边的朋友可否交心,我愣住了半刻,他只我现状并不乐观,他告诉我,他将是我一生的挚友,便将电话挂断了。而那时,我的内心已不再波澜不惊。

那天夜里下起了微微细雨,我知道又有人在思念故友了。我也一样,我承认那一刻,我想云层该是我一生的挚友。雨下得很深,几乎深到我心里,那一夜,我久久未能入眠。

次日黎明还未到来,我便被云层惊醒。他说在我楼下,谁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我知道那不是在撒谎。我似乎精心收拾了一番,可出门时又没精打采。云层坐在小路旁的大石头上抽烟,我一眼看过去便认出了他,只是他离开时也不曾学得抽烟,他见我来了,下意识灭掉手里的烟。他站起来冲着我笑,并不是急忙上前来抱住我,我知道一定是他激动地不知所措,试想,我也会躲避他上前来的拥抱。

那时,我已不在将他视为挚友,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极其安静平常的事情。于云层来讲,他一定懊恼又气氛。他没有说过多的话,我们去河边走了走,最后,他将我送进车站,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想他在火车上给我发的信息吧:再见到你真好,未来不可期,珍重。

我想我又一次伤害了他,也是他又一次叫我珍重。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署名云层的文章《二十四小时》。文章里,我看到云层从下午四点挂了电话,赶上五点的火车,凌晨四点抵达我所在的城市,不忘在附近的公共卫生间梳洗妆容,最后坐在站台的露天广场里,熬到早晨六点班车运行,七点一刻来到我的住址。我知道,他还是那个认真爱笑的少年,只是我,丝毫不为之感动。

后来的一年里,我几乎期期不落得订阅那份期刊,可再也没有见过有关云层的文章。我深知我对云层已不再有所期待,可为什么不愿接受,也许是我觉得云层从来只把我当做一生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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