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观音》可以说是去年金马奖上的最大赢家,喜提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等几个奖项。
我在几个月前Mark之后,今天终于看了。
从影片海报的第一观感是让我联想到日本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艳丽之下尽是败絮人生,观影后也确实有这样的感受。
故事讲的是政商勾结的权力斗争,尽管斗争的最终获利者是个男人,但在这其中,飞扬跋扈的是女人,使尽手段的是女人,运筹帷幄的也是女人,硝烟失踪弥散在脂粉堆之中。
“海棠断枝不见血”
棠府三女人,棠夫人、女儿棠宁,和名义上的女儿实际上的孙女棠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璀璨夺目。而棠府的男人棠将军早已是墙上一副作古的画像。
借办展为由,几大权贵(林家、王家、棠夫人)齐聚棠府,商量着一个共同致富的好办法:由林家做金主挪用农会的30亿元用以投资秀山的开发计划,一元变百元,等赚了钱了再把这30亿本金归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大家其乐融融一拍即合,接下来就由棠夫人主持大局,各家坐等收钱就好了。
哪曾想上层以环保为由,将开发计划定在了丽水而不是秀山,事先知情的只有棠夫人和林家。林家暗爽棠夫人有先见之明正好可以闷声发财,而王家以为这30亿血本无归,恼羞成怒之下对营建署的淫海小清流痛下杀手。然而做事不干净的助理密斯张留下一连串的把柄,给棠夫人送上了新的筹码。
而其后林家惨遭灭门,在棠夫人的布局中,林家注定是一枚弃子,借助血腥的灭门案引入第三方侦察机构的火力,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让公众的视线注意到王家挪款置地的行为。尽管这样也给自身带来风险,但棠夫人设置了最后一道防火墙,就是棠宁,30亿款入棠宁账户成功替罪成为最末止损位,丝毫伤不到我方主帅。
当然王家这时并不知道棠夫人的这个算盘,他们以为棠夫人在玩黑吃黑想独吞30亿,但实际上棠夫人在意的根本不是钱,她背后真正的主帅此时还未露面。
此时的棠夫人手握王家杀小清流、媒体曝光挪用公款两大筹码,赴王家发言人密斯张的鸿门KTV,胜券在握的棠夫人不理会密斯张的飞扬跋扈,霸气插播一曲《上海滩》。“你做事不干净,上不了台面,让有资格的人来和我谈。”
彼时的王家已经全然明白了棠夫人的用意,王夫人登门棠府,拉着棠夫人的手互称姐妹,“我们王议员一生清廉,离开时最在乎的就是给民众留下好的背影。”
王家的认输昭示了这场政权斗争的最后结果,棠夫人身后的主帅此时才逐渐浮出水面,冯议员顺理成章地成为冯议长。
故事中人
在这场厮杀中,布局的棠夫人始终是一个人在战斗,惊显布局之精妙、博弈之智慧,不管是棠宁还是棠真都不过是局里的一枚棋子,不明整个布局的用意,也身不由己。
棠宁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例如打发臭男人的性工具、例如最终替罪的炮灰,足可见不管博弈结果如何,她都没啥好下场。
她所有的爱和善良、焦躁不安、软弱无力最终引向她去往最自由的结局——在偷渡去缅甸的渔船上被炸死。缅甸就是自由,就是她在和缅甸兄弟做爱时口口声声喊道的“要去的那里”,只是最终随着棠夫人的棋局形势下,船是启程了,但是“你能上得了岸”吗?
棠夫人实际上也没有想要彻底牺牲棠宁,不过是将30亿的罪名推卸于她,这样的罪名在后续得势之后完全有办法以极低的成本粉饰而过。只是棠宁慌了,她哭哭啼啼、不成人样,踏上了终会沉没的自由之船。
有人说棠宁的结局是为她的欲望埋单。我不认同,她的欲望是什么呢?权?钱?势?还是性?
她是个很淫乱的女人,可以和两个男人一起做爱,可以用一杯红酒轻松挑逗男人将其注意力成功转移,也可以贤惠大方地泡上一个正派男人。
用性搞定男人,让不同物种的男人臣服于“世界的起源”并让自己从中获得快乐和短暂的自由,她深谙此道的。大概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有些成就,逃离她那无能为力的命运,性和毒品,这两者何尝不是她发现自己彻底无能后的自我放逐?她不是在为欲望埋单,而是在为自己的无能埋单。
说到“无能”,可能就要问那你为什么不让自己“能”一点呢?
在崇尚努力就能改变命运的年代里,无能是一个很值得被谴责的状态。但其实也分情况,比如努力也不能改变命运的情况下。无能像是当事人和局势交织的状态,究竟是当事人对“无能”的贡献多一些,还是局势对“无能”的贡献多一点?
相比之下,棠真更幸运一点,头脑更清楚一些,也更冷酷一些。
在这场棋杀之中,她只是个卒,尽管总是随着棠夫人四处见客打在头阵,但都不发挥具体有效的杀伤力破坏,充其量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家族门面工程。与棠宁被“舍车保帅”不同,她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有着极大的生存空间,绝不至于像棠宁那样壮烈牺牲。
当然,当卒也得跟对人。在海边,偷渡渔船逐渐靠岸的时候,棠宁最终还是松开了棠真不情愿的手,她没有犹豫地离开了“这个妈妈”,这是个极为明智的决定。在走了不多远的时候,她回头看到渔船被炸沉海的时候,她是惋惜这个刚刚对自己说过“妈妈爱你”的棠宁多一些?还是感慨好在没上船多一些呢?
棠真回到了自己的“狼外婆”身边,这个“狼外婆”在为棠宁念诵《往生咒》之后已经打下了天下了,也开始变得“淡然”了。可见棠真是何其幸运呀!打天下的时候牺牲了棠宁,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无战可打,她失去了被牺牲的必要,同时她的“狼外婆”还开始“看淡”江山了,或许也有意栽培下棠真这个可教孺子。
某外国友人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棠真不辱所望,也成了一个充满智慧的狠角色。多年之后,在棠夫人苟延残喘的病床旁,一句“我要你长命百岁,万年富贵”,棠真完成了新神向旧神的祭奠。
其实在这透不过气的权势斗争和斡旋之中,棠真并不是没想过要溜走。只是她那无能而淫乱的母亲已经让她失望透顶,她将希望寄托于爱情。
在性和爱萌芽的阶段,她偷窥过棠宁的性爱过程,也偷窥了林翩翩和麦克的相恋过程。纯洁的少女时期,对性是懵懂无知的,对爱的渴求更真实,而在她无可寄托的生活中,这份渴求被放大、放大……放大到可以背叛完全信任她的林翩翩,放大到为了让自己成为爱情故事中的女主角而对林翩翩见死不救。
在送别麦克的站台上,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就追上火车,她要和麦克一起去往一个自由的地方,这种选择和棠宁不正是殊途同归吗?
在火车上,麦克强奸了她,也喊出了压抑多年的对林翩翩的不满,“什么狗屁爱情,一直以来,都是林翩翩扣着我,不让我走。”对于棠真而言,最后可以寄托的爱情也破灭了,她跳下火车,摔断了一条腿,回到外婆的身边乖乖地完成了神权交替。
尽管在这场斗争中,棠夫人充分展现了不一般的高明和智慧,但最终的斗争果实尽收在冯姓男子的口袋中,让他成功地从冯议员晋升为冯议长。棠夫人偎在他身边,说自己已经看得很淡了,什么也不想要。
一群女人兴风作浪,最终保得男人平安升官,老话说的“男戴观音”确实不假。
故事之外
影片中,故事是由说书人娓娓道来,说书人置身于阴间。
想起聊斋中的《李伯言》一篇——
李伯言被召到阴间判案,当看到被告是自己的亲家王某。李伯言心里刚有一点儿庇护王某的迟疑,大殿上“蹭”的一声着起了大火,一直烧到了屋梁。李伯言大惊失色,一个书吏告诉他:“阴间与人世不同,容不得私心。你赶快打消杂念,火自己就灭了。”
“阴司之刑惨于阳世,责亦苛于阳世。然关说不行,则受残酷者不怨也。谁谓夜台无天日哉?第恨无火烧临民之堂廨耳!”
阴间没有双全法,寥寄俗世人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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