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空气中全是一股子的奶油味,苏南北很讨厌甜腻的东西,所以当他看到一只肥嘟嘟的肉爪拍在自己肩头,那种感觉真是厌恶的想把人踹上天,压抑住不适的感觉,转头对上斑生的眼睛。斑生的那双眼睛很漂亮,但似乎扯不上善良纯真。
苏南北回过神,掰开她的手,戳了戳她的脸,用听起来起来最温柔声音说:“你脸好红啊,好,我答应你。”对面的小兽似乎还不会隐藏情绪。爪子和牙齿也不太锋利。所以他很容易的看到了,她嘴角的狡诈无比。合一很淡定,周围的吃瓜群众却沸腾了。
群众们无不是唏嘘哀叹,奔走相告。哭天抹泪者,多不胜数。学校的贴吧那更是是火的滑稽,各种八卦消息不径而走,大大的标题都是只需三秒教你搞定学校文科大才子,附上的大图也是三百六十度高清,连斑生校服领子上的蹭的奶油都清晰可见。
正文大多数是教你三秒搞定文科大才子。你和萌妹子的差距只差重重搭在大才子肩膀上的手爪子。更多的群众则是想目睹合大才子的芳容,然后思春一番的想法,点开了主页。
斑生火了,火红了学校的半边天,可以说是染红了学校后院小花园的大榕树。从树干红到树梢。就像傍晚五六点钟的夕阳。
(二)
斑生差不多拔光了自己坐地周围的所有的草坪,一直到最后门岗大爷大喊,站住的时候。斑生才跑着离开。其实这晚斑生约了苏南北,但苏南北并没有出现。在楼梯上的那句我答应你,好像似乎是苏南北的恶作剧。不对就是他的恶作剧,斑生狠狠的想。
吃瓜群众不知道的是斑生苏南北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対苏南北是斑生的哥哥,亲哥哥。比真金还金的亲哥哥。
斑生很傲娇,嗯,小时候很傲娇。斑生从小到大干过最伟大的事没有之一,上幼儿园。苏南北和斑生做同桌。斑生觉得他拿了自己粉红色的蜡笔。翻了好久都没找到,第二天长嘴对着苏南北的脸蛋就咬了下去。每每斑生总是把这件事当史诗讲。
而苏南北対别人总是讲,斑生超级喜欢幼儿园漂亮的女老师,在苏南北整段幼儿园的记忆中,斑生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老师,你能抱抱我嘛?
(三)
斑生不喜欢孙南北,家里冰箱的两盒牛奶,从来都是斑生喝一盒,倒一盒。似乎在斑生所有的记忆中,苏南北从来都是她的阶级性敌人。
苏南北很聪明,不听课也能考第一,从小苏南北的房间里大都摆着奥赛奖牌,书时,斑生的房间里大多贴着美少女战士的海报。
斑生不止一次的怀疑,苏南北长了两脑子,把自己的一个抢走了,听妈妈说,苏南北出生的时候白白胖胖,而她干干巴巴蜡黄蜡黄的。
苏南北曾经眉开眼笑的对斑生讲,她最大的价值就是自己做错事可以光荣的替自己背锅。可见苏南北的小时候过的是多么的滋润。
斑生对他的狠的可谓是刻苦铭心,在学校两人从来都是形同陌路,装的谁也不认识谁。
(四)
今天斑生叫苏南北出来也只是想趁着叫他出来的时候,让别人把他的雨伞偷出来,晚上放学的时候浇苏南北一个透心凉。结果苏南北这人根本就是劣根本质,把她自己一个人晾在了这。
晚上放学的时候,雨下的特别大,把学校前的迎春花吹的东倒西歪。斑生站在教学楼的大厅,到底还是打着伞冲进了雨幕。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苏南北就慢悠悠的走在前面。
看到这里,斑生的嘴角上扬的很大,她静静走过去,走到苏南北旁边的时候,狠狠跺了一下旁边的水坑,然后转身就跑的无影无踪。
当斑生已经坐到沙发上喝着姜汤的时候,才听见门轴转动开锁的声音。当看到苏南北大半个身子都是雨水伴着泥点子和在一起的时候,斑生哈哈哈笑出了声。苏南北像是没看到她似的,转身去了卫生间,等到他再出来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就穿了条裤子,裸着上身就出来了。
斑生就眼睁睁的看着水珠从他发梢一滴一滴落下来,沿着裸露的皮肤蜿蜒起伏的滑下去。
(五)
斑生早上找了好久都没看到搭在沙发上的校服,只到在苏南北的房间找到他昨天嘣的全是脏点子的校服时,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今早苏南北对她笑的万分明媚,眼睛里全是柔情,临出门还对她眨了眨眼睛。赶着他穿的是自己的校服。斑生望着楼下背对着她招了招手的苏南北,牙齿咯咯作响。
最后斑生也只好穿着半身都是泥点子的校服上了学。气的斑生整整三天中午没有吃自己最喜欢的辣子鸡丁。而苏南北总会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坐在斑生的对面,狠狠的吃上一口辣子鸡丁,然后扬长而去。斑生整整十六年来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苏南北不仅是抢了自己的脑子。甚至连优雅的吃相都被剥夺了。
黄昏后的光影从栾树斑驳的树叶下坠落,给光影涂上了暗金色。斑生走在这暗金色的阴影里明明灭灭。
这几天斑生干脆没了从小和苏南北打到大的兴致,整天蔫蔫的像是缺了水的钱铜草弯弯折折,从后面看都是黑暗势力上身耷拉脑袋的摸样。
(六)
一开始苏南北以为她是青春期少女的思春,没当回事,后来这种情况似乎愈演愈烈,斑生乖巧的似乎真的适应了妹妹的角色。甚至会在早晨的时候对自己说声早。
当苏南北看到斑生书包最后夹层的粉红色情书时眉毛一挑。似乎真的是青春期少女的思春啊。
斑生微微有点小胖,走起路来像极了一只懒惰撒娇的猫。苏南北,跟在她的后面,看她走的拖拖拉拉,并拿起她书包侧的水瓶,打开水瓶喝了一口,用余光看看她,似乎没有反应,于是又喝了一口,侧头看看,这回斑生终于有了平时生气时鼓起的腮帮子,这是正扭头盯着自己,眼睛里全是直勾勾的欲望。苏南北勾勾唇,把剩下的水喝完,淡定的把水瓶再放回到斑生的手里。“……”
苏南北曾经随便翻看过斑生的日记,里面大多都写着:昨天吃了红烧肉,今天吃了大排骨,……这种有的没的的的话语。唯一一篇字迹最工整,情绪最饱满的一篇的题目叫,我最讨厌的苏南北。
周末的阳光在室内打出了一个有一个的光圈,当苏南北把斑生从床上拖到地上已经十点多了,斑生磨磨唧唧的洗了把脸,又过了半个小时,等到吃上早饭已经十一点,斑生一点一点的缓慢移动,用自己一生最伟大的理想来践行实践,嗯,最伟大的理想是当一只乌龟,不动的乌龟。
(七)
斑生的左上方的额头上有一处显眼的疤痕,疤痕歪歪扭扭的,乍一看触目惊心,一开始斑生总会用额前的碎发挡住疤痕,但后来终究挡不住各种探究的目光,只好留上细碎的刘海把自己的眼神挡个严实,不让自己看到众人又是怜悯又是同情的目光。
这也是斑生永远都不会原谅苏南北的原因。小时候两人玩那种点上之后会喷出花朵的呲花。苏南北想把点燃的呲花拿给斑生看,但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动作,导致斑生在额头上缝了整整五针。后来,家里所有的镜子都被斑生摔的稀碎,而从那时起斑生留给苏南北的也只有数不尽的冷脸,与嘲弄的笑。斑生知道不管自己对苏南北做什么,他都不会计较,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何笮是班里长的最高的男生,不仅长的高高的,笑起来还带着两个酒窝,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阳光的味道。
斑生最喜欢中午午休的时候坐在附近的看台上,看他打篮球,似乎不管是他的一个转身,还是用手肘擦汗的动作,都会让斑生看上好一会。
斑生会在一节枯燥的物理课上,偷偷转身瞄上两眼坐在最后一排的何笮。甚至会偷偷在一个阳光的天气里,好好的写一封辞藻最华丽的情书。然后小心翼翼的夹在书包夹层。
(八)
斑生每年都会收到一束白玫瑰,像是远方投递的信笺准时而温暖的抵达。斑生会在收到花的日子,好心情那么几天,甚至不会想今天该怎么捉弄苏南北,只会小心翼翼的把花插到瓶子里,天天盯着,一眼都舍不得让苏南北看到。
斑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现在依然会照镜子,她会把历史书后面的光盘偷偷拿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放在桌布低下。每当低头的时候,光盘总会反射出自己的脸和自己额头上歪歪扭扭的伤口,而这时候斑生是最讨厌苏南北的时候。
苏南北终于知道斑生喜欢上了谁,每次路过看台,斑生都会坐在那看何笮打篮球,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情绪,有着自己看不懂的心事。
苏南北站在斑生的后面无奈的笑笑。
(九)
学校里颁发三好学生的时候,斑生只是笑笑,站在班级的最后一排浑浑噩噩的打盹,等到广播里出现自己的名字时,斑生猛的惊醒,旁边同学推推她,告诉她快去前面领奖。
斑生无措的站在学校的礼堂前面,等到广播里开始说三好学生事迹,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就听不清下面人群的喧嚣,广播里播放的声音。脑子里全是刚才广播里一句冷清清的话,:“虽然她的脸上有着我们不曾有过的伤痛……”这句话像是单曲循环一样反复在脑海里出现,斑生突然看到坐在后排的何笮对自己透来探究的目光,斑生只好迅速的底下头,瞅着自己的脚尖。鼻腔里瞬间蹿起了酸涩,好像只要轻轻一晃 ,眼泪就会汹涌而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扩音器的声音戛然而止,斑生偷偷转头向四周看,看见苏南北抢走了主持人的麦克风,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校领导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苏南北在站在主持人边上大声吼到,这些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是你们所谓的感人卖点。
斑生这时候心里狠狠的痛了一下,只知道这时候心里感觉酸酸的,涩涩的。
(十)
后来斑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苏南北拽回家的,只记得后来某个周一的早上,苏南北在全校面前读了一篇特别长特比冗杂的检讨。全校的人似乎都在关注这篇稿子怎么可以这么长,完全耽误了下节课的上课时间,但斑生知道,这只是因为苏南北也不想让别人好。斑生突然觉得苏南北真是贱的有个性。心里突然就有了崇拜的意思。
斑生不敢再去看台上看何笮打篮球,因为她不知道改用怎样的表情来掩饰自己,而且她知道她没法再尝试一次那种灼人的目光。班级里的同学都拉着她去,没办法,她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但是没想到刚在看台上坐下不久,就看到篮球场上苏南北也在,也许因为不再想盯着何笮看,盯着别人看也不大好,只好大大方方的瞅着苏南北。暖暖的阳光洒下来,晚风懒散的在衣角间穿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斑生觉得苏南北的眼睛里盛满了碎星与繁光。
晚上放学破天荒的等了苏南北,看见他也不废话直接的问,:“你不是一直觉得学校那些人篮球水平差到极点,不愿意和他们打嘛,今天怎么去打了?”苏南北转过头看看她,勾了勾唇,不说话。斑生哼了一声,朝着回家的方向跑去,也不再回头看苏南北。斑生知道他只是再给自己提供一个可以在篮球场聚焦的地方而已。
苏南北又偷看了斑生的日记,今天似乎只有一句话,我个粑粑,我既然原谅苏南北了。
斑生窝在自己的椅子上写作业的时候,突然似乎瞬间明白,自己好几年狠的根本不是苏南北弄残了自己的脸,而是自己毁了脸都没看到他给自己递的呲花!
(十一)
再次见到何笮是在和苏南北一起去图书馆的路上,斑生站在路边的宣传栏旁边,笑的跟花一样。斑生站在路旁看到一只小野狗,张嘴就管它叫苏南北,并汪汪的跟人家交流。苏南北白了小野狗一眼,说了句长的真像你。斑生回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也就在这个时候何笮笑着上前和他们打招呼,然而只是那么一瞬的呆滞,斑生就恢复了自然,像对待普通同学一样打招呼,等到何笮走远,苏南北才揪住斑生的帽子使劲的往图书馆拽。
斑生无比庆幸自己的十八岁磨平了自己身上所有的不平的菱角,让自己和苏南北的关系有了如此温柔的改变。
斑生知道苏南北是自己的盖世大英雄,他让自己白衣黑裙的青葱岁月不再张牙舞爪,让自己鲜衣怒马的纯白时代不再蠢蠢欲动。那一刻似乎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