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糖果屋

林子里的糖果屋从来不会主动邀请客人,可迷路的孩子总会被那股甜腻的香气勾过去。屋顶的姜饼砖缝里嵌着糖霜,烟囱里飘出融化的巧克力,连窗棂都是用彩色硬糖拼的——只有凑近了才会发现,糖霜里混着暗红的碎屑,巧克力的甜香底下藏着铁锈味。

穿黑围裙的老婆婆总在门口摇着蜂蜜罐,她的手指关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指甲缝里嵌着黏糊糊的糖渣。“可怜的小家伙,”她会把姜饼人塞到孩子手里,饼干的眼睛是用蓝莓酱点的,可咬开时,果酱会顺着喉咙流成温热的线,“来,婆婆给你做世界上最甜的糖。”

地下室的门永远锁着,钥匙串在老婆婆的围裙上,叮当作响。有个叫莉莉的女孩趁她熬糖浆时溜了进去,潮湿的空气里飘着焦糖味,墙上挂着一排排玻璃罐,里面泡着小小的手、小小的脚,指甲盖还留着没褪尽的粉色。最顶上的罐子里,浮着一颗眼珠,瞳孔里映着莉莉惊恐的脸。

“喜欢吗?”老婆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手里的糖浆锅咕嘟冒泡,“他们都嫌我的糖不够甜,所以我把他们也熬进去啦。你看,这样就甜得……化不开了。”

莉莉想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堵着什么,甜甜的,黏黏的,像老婆婆塞给她的那颗姜饼。最后,她也变成了罐子里的一部分,眼珠望着窗外,看着下一个被香气引来的孩子,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染血的糖果。

下一个被香气勾来的是个叫托比的男孩,他比莉莉更警惕——因为他的姐姐半年前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临行前,妈妈塞给他一把银剪刀,说“遇到不对劲的事,就用它划开甜的东西”。

老婆婆照样递来姜饼,托比假装接过,手指却触到饼干里硬硬的东西。他猛地后退,亮出剪刀:“我姐姐是不是在这里?”

老婆婆的脸一下子垮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牙:“急什么,她正在罐子里慢慢变甜呢。”她突然扑过来,围裙带扫过墙角的糖罐,哐当一声,里面滚出半块绣着星星的手帕——那是姐姐的。

托比红着眼冲过去,剪刀划破老婆婆的围裙,一串钥匙掉在地上。他捡起钥匙冲向地下室,推开门的瞬间,无数双眼睛从罐子里望过来,有孩子的,也有几个模糊的、像是大人的轮廓。最底层的罐子里,姐姐的头发漂浮着,像一蓬褪色的金藻。

“想救她?”老婆婆的声音像糖浆一样黏稠,手里举着滚烫的糖浆锅,“那你就得替她待在这里。甜味是要换的呀。”

托比没说话,突然将剪刀刺向墙上的烛台,火苗瞬间窜起,舔舐着满墙的糖霜。焦糖遇火噼啪作响,玻璃罐受热炸裂,浓甜的汁液混着碎玻璃流了一地,那些泡在里面的肢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暗红的糖浆。

老婆婆尖叫着去扑火,却被流淌的热糖浆粘住了脚。托比趁机抱起还没完全融化的姐姐,她的皮肤黏糊糊的,像刚从糖水里捞出来。走到门口时,托比回头看了一眼,老婆婆正被火焰包裹,身体慢慢膨胀,最后像块巨型太妃糖一样炸开,溅在墙上的糖渍里,混进了那些没来得及逃走的眼珠。

他们逃进森林时,身后的糖果屋还在燃烧,甜腻的焦糊味飘了很远。姐姐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托比,我好像……尝起来是草莓味的。”

可他们不知道,森林深处的泥土里,那些被烧毁的糖渣正在发芽。来年春天,那里长出一片诡异的莓果,红得像血,甜得发苦。路过的猎人摘了一颗,刚放进嘴里,就听见树下传来细碎的声音——无数双小手从土里伸出来,抓着他的脚踝,甜甜的汁液顺着指缝渗进泥土里,滋养着新的“糖果”。

而那把银剪刀,被托比埋在了莓果丛边。风吹过的时候,能听见剪刀刃碰撞的轻响,像在提醒每一个路过的人:最甜的地方,往往藏着最痛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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