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

连恩青故意杀人案

——因怀疑治疗不当杀死医生，罪行极其严重

基本案情

2012年3月，被告人连恩青因鼻部疾病，在浙江省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时接受了该医院耳鼻喉科医生蔡朝阳的手术治疗。此后，连恩青认为手术效果不佳，多次到该医院复查、投诉，并要求再次手术未果。尽管其间连恩青多次到其他医院就诊，均诊断其鼻部无异常，但其仍对蔡朝阳和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处理投诉事宜的耳鼻喉科医生王云杰（被害人，殁年45岁）以及为其进行CT检查的医生林海勇心生怨恨，预谋报复杀人。2013年10月25日8时许，连恩青携带事先准备的木柄铁锤、尖刀，来到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门诊大楼五楼耳鼻喉科门诊，见王云杰、蔡朝阳分别在各自的诊室坐诊，遂进入王云杰诊室，持铁锤击打王云杰头部。因铁锤木把断裂，铁锤头掉落在地，连恩青又掏出尖刀捅刺王云杰，并追赶王云杰至同楼层的口腔科门诊室处，连续捅刺王云杰胸腹部、背部等处，还持刀捅刺劝阻其行凶的该医院医生王伟杰（被害人，时年59岁）右腋下一刀，在摆脱王伟杰阻拦后再次捅刺王云杰胸部。随后，连恩青持刀返回耳鼻喉科门诊寻找蔡朝阳，见蔡朝阳诊室房门已被锁住无法进入，便用尖刀刀柄敲碎诊室门玻璃后离开。接着，连恩青持刀来到该医院放射科一楼CT室操作间寻找林海勇，误将CT室医生江晓勇（被害人，时年39岁）认作林海勇，即上前捅刺江晓勇胸腹部3刀。连恩青被在场人员及闻讯赶来的保安当场抓获。王云杰因被刺致心脏、肺动脉及肺破裂，经抢救无效于当日死亡；江晓勇的损伤构成重伤。

裁判结果

本案由浙江省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浙江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审。最高人民法院对本案进行了死刑复核。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连恩青因对医院的治疗效果和投诉处理事宜不满，到医院持械行凶，故意非法剥夺医生生命，致1人死亡、2人受伤，其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连恩青犯罪性质特别恶劣，手段特别残忍，情节、后果特别严重，应依法惩处。据此，依法对被告人连恩青判处并核准死刑。

罪犯连恩青已于2015年5月25日被依法执行死刑。

本文不谈三件事：

1. 死刑是否必要

2. 法官的判决是否合理

3. 杀人者的道德观

如有涉及，纯属作者愚钝。

议

没有学过基本的法律概念，电视剧里倒是听说很多关于激情犯罪和蓄意谋杀的区别，还听说过精神病的判决依据医生专业意见可以免除刑罚，还有密室杀人案，连环杀手，看过300集名侦探柯南，犯罪手法学到了不少。

但是「罚」在生活中不常见，尤其是死刑。

从小就听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实际情况往往是申诉无门，或者有权利不知道怎么使。绑架儿童，故意杀人，拐卖妇女，还有全村人集体犯案，判决书上有法官顶着黑社会和上级压力，执行过程中有警察用鲜血铺成的公平。

进入体制的人好像比不进的人苦一些。

医生因为行医不得当导致医疗事故，轻则医患纠纷被人起诉，重则吊销行医资格牢狱之灾。普通人相对更灵活一些，我今天非常的焦急，给医生个红包吧，不接不行，不接我觉得你不上心；今天感冒了不太严重，医生的建议和药我就不听不吃了吧；今天我的亲属要做手术，他的命交在你手里，你如果失败了，我就让你拿命换。

医生接了红包，操心医德，不接红包，被人怀疑。尽力做手术成功了，是本分，尽力做手术失败了，被人疑心。

因为医生太重要了，全人类都可以失误犯错，医生不行。

小时候看验血报告，所有的血小板红细胞白细胞都带有范围，最喜欢就是对着正常范围检验。那时候觉得身体真是复杂精密的东西，用范围表示显得很粗糙。以为厉害的医生一眼就能看出我什么问题，不需要问我“是嗯嗯的痛还是啊啊的痛？”

身体太复杂精密，对医生总是半信半疑。

大了发现电视剧里的手术都是关上门的，亲属在外面等，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等着等着睡着了，你换我，我换你。偶尔有里面医生的镜头，拿着手指粗细的小刀，一毫米一毫米的改造神经和血管。

一台手术下来，手术室的门打开，家属冲上去，“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医生”，如果听到好的答案，就兴奋地打电话通知亲属，满心欢喜。

故事到这里，医生就不会再出现了。

之后不管他是拖着全神贯注十几小时的身体回值班室趴着也好，还是饿的前胸穿后背胃痛不止热水都没力气烧也好，还是看到办公室手机上有三岁儿子女儿用爸爸手机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也好，他的作用已经结束了。

成功是应该的，失败我就砍你。

这是我从本案中看到的医患关系的逻辑。

朋友告诉我，有空鼻症真的非常辛苦，睡觉会窒息，而且通常检测不出，很可能是手术失败导致患者过于痛苦走投无路才杀人。

正如人生中所有的决定一样，每一个犯罪都带有复杂的动机，怀疑，冲动，报复，强烈的恨意，和不堪忍受的痛苦的混杂体。罪犯的无可奈何或无情冷酷都不被法律考虑在内。

你想杀人，法管不到你；你杀了人，就有法制裁你。这是法所代表的公平。

比这样的公平本身最残酷的是，当努力尝试理解杀人犯的痛苦与纠结时，医生们就变成了背景板，容不得些许错误。“唉，其实杀人犯也很可怜的，可能真的是医疗事故，承受不住了。”的意思是“医生如果犯了错，那么受“惩罚”也是在所难免的。”

“法”字，古体写作“灋”。据东汉许慎所著《说文解字》解析：“灋，刑也。平之如水，从水；廌，所以触不直者去之，从去。“灋”是一个绝妙的意象丰富的象形文字，它由三部分组成：字的左边为“氵”即“平之如水”；右边上部为“廌”，是传说中的一种神兽，正直的化身；下部为“去”，对有过错的人加以惩处，即“触不直者去之”。所以，“灋”字三部分合起来，表示当人有纠纷时，便诉之“廌”，由代表公平、正直的廌予以裁决，而这样裁决的结果是公平无私的。因此，灋在诉讼中被用以判定曲直。古体灋字涵盖了《神明裁判》的传说。可见，从词源看，汉字法确有公平、正直和公正裁判的。

这段话来自史伟丽写的《法理学》，虽然法的含义不断延伸扩展并变化，古义来源于三个要素：公平，判断，惩罚。

法律判断对原告被告同等公平，不被情绪所左右。判决以当事人的行为为基础，收集证据对犯罪行为进行判决，最后依据罪行的恶劣程度和罪犯的实际情况强制实施惩罚。

杀人让一部分人痛苦，法律判决让另一部分人痛苦。只有医生让人幸福，而医生被砍死了。

尾

朋友中有几个学医，凶凶的。

问朋友 A 一些身体上的问题，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我，告诉我好好运动，多吃蔬菜，常喝水。我感到很难受。我认真的问她，不就是想要听到一些，不费力，不耗时，天上掉馅饼的好方法。她却告诉我跟妈妈讲的一样的话。默默吐槽她肯定考试低分飘过，不专业。

感冒了问朋友 B 怎么办，问了症状之后，朋友 B 让我吃某种药，第二天来问我，好好吃药了吗，好点没。我说我给忘了。差点被拉黑。

朋友 C 在学医的时候，朋友圈发的总是解剖各种小动物，自己给自己针灸，各种复杂的化学反应和穴位图信息。成医之后，发的总是医生被打破头的血腥暴力场面。

以后如果给你看病的是这样的医生，请放过他们。他们日常生活很傻的，公交可能坐过站，出门可能忘带钥匙，回到家倒头就睡了，发出震天响的呼噜声。苦练细致很多年，只为对你认真。认真地希望你能健康的活着。

医，治病的人，人无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