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序言

空气中洋溢着芬芳的气息,耳畔百鸟争鸣,和煦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独自漫步在乡间的柏油路,那宛如一道道翠绿的屏障、若即若离的远山;那宛如一幅幅美丽的画卷、错落有致的梯田;那宛如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活跃在视线的花草树木,虽然在记忆的深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它好像和我的灵魂,有着某种暧昧的关系,始终有一股微妙的亲和力。或许正是这种亲和力所散发出的灵气,与我的三魂七魄息息相通,才让我在被拐卖二十八年后的今天,有幸回归黔东南的这个小山村,这片与我血脉相连的故土。

(一)

原本我一直生活在冀中边远的一个小镇,家家户户都以农业为主,靠种玉米和小麦来养家糊口,日子虽然辛苦一点,但却很充实。只有小学文化的我,有一个七岁的女儿,丈夫是倒插门,由于好吃懒做,脾气暴躁,我们之间,经常因为一些陈芝麻烂谷子,搞得冰炭不相容,就在去年的一次吵嚷后,他抛下我们母女甩手而去,从此再无音信。而我的父母,则在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先后去逝,我带着孩子,靠着家门口的集镇上,二老留下的这个小卖部,日子倒也免强过得去。

有一天早上,我送孩子去入学的时候,学校的老师要求带户口本去登记,可我连户口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回来楼上楼下翻了个遍,根本没看到“户口本”这三个字的影子。正当我六神无主的时候,隔壁我叫二婶的对我说:“玉芝!你拿着你的身份证去派出所,请他们帮你办一本不就得了吗?”听二婶这么一说,我急忙找出自己的身份证,带着女儿就去了一公里外的派出所。派出所的一个女民警知道我的来意后,一边询问我已故父母的名字,一边将我的身份证插入微机,随后又取出,反复试了几遍,然后问了一句:“你叫胡玉芝!是吗?”“嗯!是的!”我轻轻向柜台靠了靠,并解释道“也不知道家里原来有没有户口本,反正是找不到,而且我也从未见过。”女民警望着我说:“在你们那个村小组,从微机里面根本就查不到胡玉芝这个人,而你父母的信息是有的,好像是你的身份证有问题。”我正感到诧异,旁边另一位男民警把身份证接过去,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很不自然地装出一副笑脸:“这手段还算马马虎虎,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是假证,是谁给你办的?”我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杏眼圆睁:“这是我父母帮我办的,我记得好像是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天他们带我到照像馆去照半身像,说是办理身份证要用到,应该就是那个时候弄的。我这些年都是用这个身份证,上面有我的半身像,有我的名字,怎么就变成假的?难道不是你们给办理的吗?”“这位姐妹,我跟你说,办理身份证必须要来我们派出所,而且必须要你本人亲自到场。凡是不经过我们派出所,从别的渠道弄来的身份证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使用假证件是违法的,以后不能再使用,这个我们要没收,你回去再仔细找一下你们老人的户口本,或是其他的有效证件,然后再来办理。”旁边这位男民警说完,转身向里屋去了。

我不知所措的走出派出所,满脑子胡思乱想,为什么会没有我的信息?为什么父母要给我弄个假身份?难道我不是父母所生的?难道我不叫胡玉芝?难道……这一连串的疑问,我去问谁呢?

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自从他们走了以后,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好像都变了,变得不再亲热,变得越来越陌生,见了我如同见了异类,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显然把我当成了外星人,也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了他们,还是他们对我起了偏见。很多时候,我很想靠近他们,融入他们的世界,一起互动,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可每当谈到有关我家庭的事情,他们要么嘎然而止,要么含糊其辞、答非所问,让人感觉很是没趣,渐渐的隔阂就越来越深。就比如说小孩子之间,他们很不情愿让自己的孩子和我女儿在一起玩耍,只要一看见,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借故把孩子带走,或是把我女儿哄骗回来,生怕我女儿会给他们带来灾难一样,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现在回头想想,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必然事出有因。

回到家后,我的心如十五个吊桶打水,始终七上八下的,怎么也不能平静。毕竟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在我模糊的记忆中,这里就是我的家,怎么会发生这种离谱的事情,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难不成父母对我做了手脚,隐瞒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二)

傍晚的小镇总是很冷清,窗外一片漆黑,只听到松涛阵阵。白天这事就像魔鬼缠身,我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却怎么也合不上眼,女儿在身边一个接一个打着呼噜,更是令我心烦意燥。忽然,平时在我脑际若隐若现的那个人影,此刻又浮现了,但任凭我怎么搜肠刮肚,硬是看不清庐山真面目,不过好像记得她叫赵三妹,但又好像不是,反正是迷迷糊糊一张一翕的。我不敢确定我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如果是出现了错觉,那为什么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我仔细琢磨着,假如这个人真实存在,她肯定是我的亲人,肯定了解我的过去,可为什么以前没有听父母提起过?难道是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吗?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计上心来。

次日天朗气清,吃过中午饭,我首先去了隔壁二婶家,二叔正坐在院子里“吧嗒”着汗烟袋,见我进来,挪了挪身子,眯着眼道:“你婶子在家,回屋里坐。”“不了!二叔!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下,我们这个小镇,有没有一个叫赵三妹的人?”我直接开门见山。二叔首先是一愣,接着在地板上嗑了一下烟斗,慢条斯理的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你问这干啥?是……”刚说到这里,只见二婶从屋里出来,朝二叔使了个眼色,二叔于是含含糊糊“是,这样……,没听说过,根本不知道。”随后站起身,推说要去放牛走开了。我一看这种情形,内心疑虑重重,知道没戏晿了,分明是在有意隐瞒,只能另外去找、我自以为合得来的叔叔阿姨和兄弟姐妹们,结果不言而喻,同样吃了闭门羹。就在我铩羽而归的时候,碰到了经常来小卖部买柴米油盐的大妈,刚六十出头的她,早已弯腰驼背,步履蹒跚。我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还没到跟前便开口道:“大妈这是要去那里?你慢点!”“唉!小妹哟!这腰他难受,出来走走,活动一下,感觉忒好。”接着看了看路边的石板,侧身缓慢坐下。我跟着蹲在她的旁边,在闲扯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赵三妹这个人。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说:“人老了!记性差,你说的赵三妹——是有这个人,可她跟我不熟,没有搭上话,也不知道家是哪里的,现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见了。以前倒是每隔半年就会来一次,一来就是十天半月的,常常在村子里转悠,不仅人很殷勤,而且能言快语,我也是问别人才知道她叫赵三妹。那个时候,我看她年纪跟我不相上下,也就四十多岁,跟镇上五家村的匡二毛来往频繁,大多数时间都是落脚他家。”听到这里,心中多日的淤塞,渐渐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感觉通畅多了。这也就更加确定了我的判断:既然这个人真实存在,那么这个人——即便不是我的亲支近脉,也一定和我有关,并且知晓有关我的身世,只要找到这个人,所面临的问题,肯定会迎刃而解。

我们村与五家村相邻,中间只隔着一条小河沟,趁着天色尚早,我打算去匡二毛家,希望探听到更有价值的消息。匡二毛是他的小名,真名叫匡泽,现在已是六七十岁的糟老头,身无后嗣,一个人住着两间黑古隆冬的土坯房。据大妈说,赵三妹跟他来往那几年,正是他担任五家村村支书最风光的时候,手里经常拿着一块大砖头(对讲机)招摇过市,不仅屁股翘得老高,而且还称王称霸,横行乡里,老百姓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又容易毛脸,得罪过很多人,所以被人们送了个外号“二毛”。我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弯着腰在门前劈柴,听我提起赵三妹,他似笑非笑,仰起面似靴皮的脸说:“这娃儿!怎么还记得那些年的事,我以为……”刚说到这里,忽然像被电击一样,来了个急刹车,遮遮掩掩,慌忙改口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说这事,一点也记不起来,还是去问问其他人。”接着便自顾自的劈起柴来,线索也就到此终断了,害得我空欢喜一场。

(三)

烟岚云岫,梅雨缠绵,就这样无精打彩的过了两日,天气还是没有转晴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干冷干冷的。我知道,如果不尽快去除心病,再这样继续拖延下去,不仅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更会耽误女儿入学的时间。而恰好在这一天,几个无所事事的姐妹,挤在我的小卖部天南地北唠嗑的时候,其中的一个说,我的老公真是个瘪三,和他结婚已经一年多,他居然连我老家是哪里的都不知道,叫他到派出所去查他又成了缩头乌龟。经她这么一说,我陡然心头一亮,对!就找派出所去,请他们帮忙,或许能查到赵三妹这个人。

真的是摔了跟头捡了个元宝,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然找对了人。在所长老陈的耐心帮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从电脑里面,调出十多个同名同性的赵三妹,经过一翻缜密的筛选后,还剩三四个,问题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老陈点了一支烟站起身来,眉头紧锁,围着半公室绕了一圈,又让我把所知道的有关情况,以及身边的所见所闻,前前后后重复了一遍,才坐回电脑边说:“照这样看来,这个赵三妹要么是本地人,要么就是经常在本地活动的外来人员,并且去过你家,在某一方面对你影响非常深刻,否则你不可能对赵三妹这个名字存有印象。”说完便默不作声的滑动鼠标,在电脑上搜寻着什么。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忽然抬起头高兴的望着我说:“我想起来了!就我们这个镇的南面,出完小镇有一片芦苇荡,紧挨着的那个大渔村,十多年前我在公安局工作的时候,和公安局刑侦队的同事,曾经办理过一个拐卖儿童的案子,其中有一个嫌疑人就叫赵三妹。记得我当时在查阅卷宗的时候,她的身份信息显示,老家是黔东南的,等我把她的照片调出来,你看看倒底有没有印象。”只听到噼里啪啦几下,老陈就把照片调了出来,我凑近一看,目光瞬间被钉住了。不错!那双空洞而冷漠的眼睛,那张阴森而寒气逼人的脸,那对与这张脸非常不协调的、银白色的珍珠耳坠,即便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此刻,在兴奋的大脑深处,闪过一缕模糊的印象,我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非常怕她,她很凶恶,稍有不慎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就连哭也不敢哭出声,也正因为害怕被打,所以那个时候异常听话,但就是不知道她是自己什么人。而当我把刚刚捕获的这些记忆中的碎片,全都向老陈和盘托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并简单向我介绍了那起案件的经过。

原来,当年那个大渔村发生过一起儿童失踪案,经过公安机关明查暗访,是本村一个叫范东福的中年男子所为。这个人连个豆大的字也不认识,从小就游手好闲,竟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曾被拘留过好多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走上了犯罪的道路,成了人贩子。民警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其家中把他抓获,连同一起被拘留的还有一个赵三妹,据说他和赵三妹是在卡拉OK厅认识的,尽管她长得其貌不扬,而对于从未沾过腥膻气、开过荤的范东福来说,哪里禁得起那轻佻浪荡的诱惑,早就馋得只流口水,从此以后,就死缠乱打赖上了。毕竟赵三妹是熟过头的石榴,亦然不攻自破,很快两人就住在了一起,并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作为躺在温柔乡的范东福,却一直被蒙在鼓里,他哪里会知道赵三妹这个人,早已在老家组建了家庭,并且还育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当时案子虽然成功告破,但由于没有监控,没有手机,再加上刑侦技术滞后,只有范东福被依法判了刑,而赵三妹则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后来听村里的人说,经过这事以后,赵三妹好像从人间蒸发一样,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

老陈回忆到这里,心事重重的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然后回头说:“大妹子!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赵三妹很有可能牵扯到多宗儿童拐卖案,恐怕你就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事情是不是如我所料,还要等上级部门的调查,因为这不属于我们派出所管辖的范围。这样吧!你留个电话,先回家等候通知,我会尽快把这事上报给公安局和刑侦部门,到时候他们会跟你联系。”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五味杂陈,走到这一步,种种迹象表明,我真的不叫胡玉芝,也不是父母所生,而是被拐卖来的。难怪村里的人沆瀣一气,对我心存芥蒂,犹恐避之不及,就连我不知叫了多少遍的二叔、二婶也是这样,原来是怕给自己招来麻烦,其实他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世,而且也认识赵三妹这个人。那我倒底姓什名谁?原生父母又是谁?家又在哪里?

(四)

寒蝉凄切,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间,一等就是大半年。这天黄昏时分,我刚进货回来,浑身累得像散了架似的,连饭都还没来得及扒上一口,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喂!你叫胡玉芝吗?我是县公安局的局长黄云。”一听是公安局的,我立马来精神,赶紧作出了回应“是……是的!正是我!我叫胡玉芝!”“你看!关于你反映的这个情况,你们派出所的所长老陈都跟我说了,我们对这个问题是高度重视。”黄局长继续道“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把赵三妹的照片和相关信息发布到了网上,引起了社会各方人士的共鸣,并收到了十多起,直接指向赵三妹的儿童失踪投诉案。鉴于案情的重大,我们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决定增派警力,加大侦破力度,提升研判的准确性,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破案,希望你明天到局里来一趟,我们有些问题还需要向你作进一步核实。”听黄局长说完,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倒底能不能揭开我的身世,使真相大白于天下;倒底能不能找到我的至亲,并和他们相认,根本不可预料,就像这夜空中的星辰,你不会知道明天是星光灿烂还是乌云密布。

第二天早上,我把孩子托付给闺蜜,请她代为照顾,便坐上了去往县城的中巴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就到了县公安局。窗口的值班民警在知道我就是胡玉芝后,热情的说:“你的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局长吩咐我,如果你来了,就带你到办公室。这样吧!等我打个电话,给局长打声招呼。”接着拿起桌上的手机,三言两语就结束了通话,起身领着我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五十个平方左右的屋子,八窗玲珑,干净整洁,里面四米多长的一张大办公桌旁,围坐着几个穿警服的民警,其中一个穿白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最为抢眼,肩上的八角星闪闪发光,戴一副半框金丝眼镜,正专注于电脑屏幕,他见我畏首畏脚地走进来,便转过身,微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就当是朋友聚会,不用拘束,坐吧!坐下说话!我打电话让你来,主要是核实一下情况,避免出现纰漏,以为日后抓捕嫌疑人赵三妹,提供有力的证据支撑。另外还有一项重要的检测手段,就是DNA采血入库,能为你寻找亲缘带来意想不到的帮助。”接着吩咐另外一个民警准备做笔录。我轻轻拉了一下椅子,侧身在办公桌边坐下。原来他就是黄局长,我本以为身居要职,必定是盛气凌人,不苟言笑,却不防竟颠覆了我浅薄的认知,第一印象就是平易近人,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下子就打消了我的顾虑和戒心。

长达三十多分钟的交谈和笔录,不仅仅是局长的提问,还有我听不明白时,旁边民警耐心的解释,整个过程,都是在和颜悦色以及轻松的氛围下进行,以其说是问话、作调查,倒不如说是拉家常。我从来没有如此痛快过,真正做到了畅所欲为,无所不谈,包括看到的、想到的、听到的、碰到的各种情况,都直言不讳地一口气说完。因为我始终有一种预感,自己找到了依靠,打心眼里信任党的领导,信任公安部门,信任黄局长,觉得有他们为自己作主,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有的困难都不是困难,并暗自庆幸,我的心结即将被化解,我的迷雾即将被拨开。

等谈话结束,我在民警的引导下,作了血液采集,他们还为我拍了照,并把照片存入系统,发布到网上,其目的是方便人们识别,方便自己的亲人识别,进而为我找到自己的亲人提供线索。要是在十多年以前,这些刑侦技术和网络工具,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现在可好,有了它的助力和民警们的辛勤付出,我更加有信心揭密自己的身世,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找到自己的根。

当所有该办的手续办妥,已接近傍晚,我感觉浑身如释重负,仿佛五更天走夜路,越走越亮,终于见到了黎明前的曙光。我怀抱着民警给予的承诺,一种负责任的承诺,激动的和他们道别,放心地返回家里,静候佳音。

(五)

冰雪消融,潺潺的小溪唱起欢歌,迎接美好春天的到来,于姗姗的莲步中,时光悄悄翻开了农历的二月。这天,蔚蓝的天空下,一辆警车呼啸着驶入五家村,在匡二毛家门口停下,没多大功夫,又匆匆离去,在村口消失。后来听邻居们议论纷纷,原来是匡二毛东窗事发,被县公安局带去调查,我不禁想起他曾与赵三妹有过交往,肯定和拐卖儿童有关,甚至还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我或许也是他曾经掠获的一件战利品,一件经他手变卖出去的物件。

这事才过去一天,就喜报频传,我接到了公安局办公室的一个电话,从电话中了解到,他们跨越几个省市,辗转几千公里,经过多方协调和努力,终于在赵三妹的老家把她抓获,并移交当地公安机关进行了初审。令人振奋的是,通过嫌疑人对照片上人像的辨别、指认,她对十多宗拐卖儿童案供认不讳,但由于当初经历了层层转手,所以大多数被拐卖的儿童,都已记不清是哪个地方的。不过即使是这样,也不会防碍最终亲人之间的团聚,因为有庞大的网络系统,有完善的DNA技术。不仅如此,赵三妹还供出了同伙匡二毛,他们分工明确,赵三妹专门负责寻找作案目标,匡二毛则负责联系买主。听到这些消息后,我不仅仅是激动,还有振憾,振憾于公安民警一心为民的担当和负责任的态度,振憾于他们神速的办事效力。我不过是茫茫沧海的一滴水,但他们并没有因为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而麻痹大意,而不屑,而放弃。有像他们一样的人为民请命,是的!我不得不相信“正义也许会迟到,但决不会缺席。”

不能自已的兴奋还没刹住,接着又收到刑侦大队李队长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在数据库中,我们做了大量的排查工作,比对了来自全国各地的DNA,发现你的DNA染色体、和黔东南一户人家的DNA染色体非常接近。我们通过当地公安机关得知,刚好这户姓王的人家,二十多年前曾有过报案称,自己五岁的小女儿失踪,右手背有开水烫伤的痕迹,而这起案件,直到今天都还没有侦破。现在这家人,年龄最大的两位老夫妻都已经年过七旬,唯独一个三十七八岁的儿子,也已成家,育有一个小孩。在当地派出所的配合下,他们带着你的照片,入户去给这家人进行了辨认,虽然你的体形和面相,与小时候都有了很大改变,但两位老人一眼就认出你手背上的痕迹,这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再结合已经比对出来的DNA,最终确定你就是两位老人失踪多年的亲生女儿。而且他们还告诉了一个好消息,据说你小时候的名字,也就是你亲生父母给你取的名字,叫‘王小佳’。我们的付出没有白费,我代表所有为此案奔波、劳碌的民警们,提前祝贺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等过两天,派出所的民警会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陪你一起返回黔东南老家,让你们一家人团聚。”“谢……谢!谢谢!”我哽咽着“如果不是你们,我真的是举目无亲,连自己是谁,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六)

虽然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料到来得这么快,以致毫无心理准备,恰似小伙背媳妇过独木桥,又惊又喜,“惊”的是我一子变成了另一个人;“喜”的是我将和自己的亲人团聚。眼看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几乎是寝食难安,甚至还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慨叹,但这里毕竟不是我的故乡,毕竟和我没有半毛钱的血缘关系。

这一去水远山长,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从今往后,再无回头路。想到这些,我毅然打电话给闺蜜,让她联系了买家,并以最低价,亏本变卖了赖以生存的店铺,而那两间砖木结构的老房子,原本就不属于我,只能任由它在岁月中留恋,守候,与我隔海相望,然后于冥冥之中慢慢老去,永远成为一个传说。

很快诀别前的准备工作,都已做得差不多,我的思绪又在漫天飞舞,阳光明媚,风月无边,布谷鸟的歌声,捎来了春播的信息,稼穑的人们开始蠢蠢欲动。就在这天中午,派出所的警车,带着迫切的希望抵达家门口。在两位民警的帮助下,我把最贵重的、能打包带走的,统统打包塞进了警车,而带不走的一些小东小西,全都给了闺蜜和街坊邻居。伴随车子启动的声音,我拉着女儿,最后看了一眼陪我成长的小镇,以及那些放飞过多少梦想的青山绿水,忍着无从言语的复杂心情,踏上了归途。

一千七百多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十九个小时多一点,才于第二天早上十点钟左右,到达黔东南的那个乡镇派出所——新乡派出所。短暂的休息后,新乡派出所的一个民警说:“我们前天就把消息递给了王大爹家,他们为迎接女儿的到来,约了三亲六戚,设下了酒宴,现在恐怕已经等不及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于是,新乡派出所的民警打头阵,开车领着我们走了十多分钟的乡村公路,就拐进了一条绿树成荫的岔道,老远就看见道路尽头炊烟袅袅,两层楼的小平房前,已经围了许多人。偶然之间,我被视线中的物景触碰了一下,虽然木房子变成了平房,但房后面那个小山坡却没变,我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哥哥天天拉着我到那里摘映山红,捉蝴蝶,由于走路都走不稳,常常跌得“哇哇”大叫。还有路傍的那条小河沟,里面有成群的小蝌蚪,还有……,童年的画面正在一幕幕上演,直到耳边爆竹声起,车门已打开,我才如梦方醒。

在新乡派出民警的指引下,我悲喜交加,牵着女儿,随着欢呼雀跃的人群,依次拜见了白发苍苍的父母,拜见了哥嫂,开启了重新书写人生的新篇章。

结尾

至此,不经意间,一个由真假身份,到找寻身世之迷,引出的、沉寂多年的拐卖儿童积案,终于大白于天下。天各一方的亲人得到相聚,家庭得到团圆,充分昭示了祖国母亲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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